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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语

无言歌短篇集

  言语【短篇】

  有那么多的事,放在嘴边,记挂在心口,偏生就是那么久而久之便不了了之。

  到头来,都分辨不出这是不是自己的一个不真切的梦了。

   ——言语·序

  傍晚的霓虹灯照量了每一寸晦暗的街头巷尾,纷繁热闹的声音不知疲倦地响彻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悲欢离合不断地傍上人们的心头,在每个人的身上上演。

  写什么狗屁情书,说什么花前月下。 正人君子的皮囊下,不过是想我酥胸红唇。

  赏什么名画俏字,搞什么锦绣春香。 西装革履的衣冠后,不过是想我裙下风光。

  白日放歌且纵酒,深夜做爱胜还乡。

  你有时也在想,那些浪荡子弟的心底,还会有多少的柔软呢?

  或许你也是他们中的一员罢了。

  这样的夜,喧嚣而又寻常。

  你停下匆匆而行的脚步,不言不语地抬头望了一眼头上的路灯,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低头望见自己的影子,被路灯压缩的只剩下短短的一点。

  灯下黑,灯下黑,这词,教人没来由的有些心悸。

  垂下眸子,不动声色地倒退了几步,刚要回头,却听见身后人调笑般的声音,“我说小三爷,好端端的,走这回头路做什么啊?”

  你叹了口气,耸耸肩,腰眼上被顶上一个尖利的物体,不用猜也多半是什么匕首类的锐气。

  以卵击石,不是你的脾性。

  于是也只得轻笑一声,再不言语,只在这喧嚣的夜里,分外落寞得刺眼。

  “成王败寇,这局棋,是我忒心急了些。”你顺从的举起手,淡淡地瞥了一眼身后的黑影,“毕竟,谁能想到人民警察所旁边卖西瓜的老爷子,会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毒贩呢?”

  “哈哈,”那人颇为爽朗地笑着,“我说小三爷啊,我在警察局门口卖水果卖了将近十年,你是独一份瞧出我的,这个,”身后的他顿了顿,“我这老头子还真得给你竖大拇指。”

  你撇撇嘴,心说这老头子也委实张狂了些,自己第一次上班路过就闻到了他那“具有大地气息的独特古龙香水味道”嗯,在咱这,多半叫做大麻的味道。

  狗五爷孙子的鼻子,自然不是凡品,只是连这段小事都没能调查出来的人,你觉得,身后这人也不过是骄傲自大的莽夫罢了。

  风不经意间悄悄吹过,搅动僵化了的空气,却适时地送来几声遥遥地犬吠,为这充斥着威胁与死亡的夜,平添了几分生气。

  “那几间仓库,是你平日里藏毒贩毒的场所吧。”你依旧是冷静地叙述着自己的推论,瞧着面前晃晃悠悠地路灯,眨眨眼,“而你刻意把它伪装成不被频繁使用的模样,又是趁着夜色,本来我是不会注意的,只是你的伪装,未免刻意了些。”

  “那又如何?”老爷子似是兴致勃勃的样子,顺手挽出一个笨拙的刀花, 却不经意间瞥到了背对着自己的人,唇角若有若无的讥讽笑意。

  风是世间最好的信使,捎来了近日亲人的慰问,平日情人间脉脉的思念,以及罪大恶极之徒的绝望。

  警笛声远远近近地响起,你顺手挣脱了一下,手猛的从袖管脱出,失了那人的桎梏,灵灵巧巧地闪避开,在那老人的回过神之前,已经站到了对立面的位置上。

  算不得精巧但绝对具有威慑力的配枪被你攥在手中,就连嘴角恰到好处的弧度都不曾改变,令人舒服的温驯笑容,只叫人平白觉得是个人畜无害的大学生似得,若有若无地笑着。

  “嗬,既然已经拿到了当事人的供认证词,而且是堆放过毒品的仓库,也会留下痕迹作为补充证据……”你伸出左手,一一历数着,瞧见那老爷子面色铁青,也依旧是笑眯眯地模样,甩甩右手,“老爷子您刚刚攥得未免忒紧了些,可惜,我还跟大花讨教过缩骨功的一二,只是听人家说过缩着打,疼三倍,您刚刚那一下,现在我还酸疼得紧呢。”

  警车到了面前,红蓝色的光打在你的面上,满面笑容的背后藏着教人看不穿的情绪。

  那人忽的大吼一声,猛的拽住你的左腕,想要故技重施,却被你飞起一脚踢飞了手中的匕首,反手一个剪握,把那人牢牢地压制在警车的机器盖上,附在耳边低声说道,“别当我当真是玩世不恭的二世祖,我也是正经警察大学毕业的。”

  从身后摸出手铐,麻利地锁上面前的嫌疑人,你脸上带着春风拂面的笑,招呼着面前几位资历稍长些的刑警,“嫌疑人已逮捕归案,供认证词的录音文件稍后我会自手机内导出,移交专案组。”说罢,还半真半假地敬了个军礼。

  俗话说得好,伸手难打笑脸人,那几个老刑警本已经到了做办公室喝茶看报等退休的年纪,成立了专案组也不过是做个闲差领导罢了,自打你这小子进了租后,对着那些未结案件是一个个的调查翻案,本来他们几个是商量好的,只要这小子半年内做不出任何成绩来,自己也会知难而退,所以一开始也就打定了主意,你申请的搜查令一律予以驳回。

  后来你也看穿了,干脆到哪儿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势要把自己这“关系户”的名号坐稳了似得,再借着自己三叔是局长的关系,倒也凭借着这些人脉,接连破了几个不大不小的案子。

  看着对面的老刑警开始了例行的争功环节,鉴识科的同志也陆陆续续地开始搜集证据,你也就笑笑,准备功成身退回去补眠去了。

  转身回头,却见这天,不知是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地亮了,夜晚的陌生与放荡被堙没在一张张平庸而神色各异的面庞下,蛰伏在心间的阴暗处,等待着黑夜的再次降临。

  你两手抄着兜,从巷子漫步目的的闲逛着,忽然想起了从前无意间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 天亮了,是我踩着梦踏碎了黑夜,还是黑夜挥舞朝霞撕碎了我?

  你忽然笑了,笑的都有些颤抖,扶着冷冽黏浊的墙壁,像是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在笑那般,把自己蜷曲起来,像是刺猬那般保护着自己。

  多有趣,多好笑,多讽刺呢。

  连自己的梦是什么,甚至都没有在朝霞下存活的资格,又有什么义务去维护白日的光明?

  你这种人,不就该如同阴沟中吱吱乱叫的鼠一般,苟且而安逸地裹在恶臭肮脏的黑夜中,永远消失在干净温暖的朝霞中的吗?

  眼角已经笑出了泪,模糊了路的尽头与起始,只教人觉得蜿蜒而逼仄,肚子都已经笑的发痛,愈发模糊的面前,忽的出现一双整洁而纤尘不染的军靴。

  “吴邪……?”尾音微微上挑却不觉得像是疑问,骨节分明而白皙颀长的手托着一方帕子,直递到你的面前。

  身后忙碌的人声与警笛的吵闹似是嘲弄着你刚才的失态,奋力的扭动了一下身子,嘴角挂上客气疏离的笑,大大方方地接过面前的手帕,“多谢。”

  瞧吧,就算是鼠辈,在白天的日光下,也要伪善地装作礼貌彬彬而不至于教人作呕罢。

  “无妨。”面前的人声线清冷,教人不自觉地生出一几分好感来,你也咧咧嘴,左右是陌生人看穿了也不打紧,大大方方地擦干了眼角的泪花,直直地打量着面前的人,微微一笑,“多谢这位……小哥。”

  极简风白色衬衫,搭配黑色西裤裁剪贴身合适,仔细观察皮带扣可以隐约看出大牌的痕迹,右手放入衣兜,从适应性上看是习惯,左手虎口处有薄茧,不排除在企业从事金领文职类工作的可能性……

  许是职业病了吧,你是大脑开始无意识的分析处理有关他的侧写,再经过简单的整合编辑,你不动声色地揉揉太阳穴,果然啊,在大量运动后的有氧动脑是最不科学的安排。

  “这手帕我洗净了再归还吧。”你倒也不急着追问如何得知姓名这种事,毕竟这个信息时代,每个人说穿了不过是一长串身份证编码罢了,名字这东西不过是个代号,不可规避的非理性重复,发生的可能性委实大了些。

  只是第二遍看到那人淡漠的眸子的时候,你下意识地顿了顿,无端端地便有些红了脸——多半是这春日的熏风,胡乱地扰乱人的心绪罢了。

  “你可还记得这个。”那人从兜里拿出一副墨镜,淡淡地打量着你的每一个反应,从他锐利的眸中,你似乎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啧,莫不是同行?俗话说得好,同行是冤家,这定律不仅适用于说相声的,也适用于对于听相声喜闻乐见的刑警。

  只是你扫了一眼那墨镜,身子便冷了半边,只觉得身上所有的血液斗一股脑的,往自己的脑子上涌去。

  一时间,似是炸开了锅似得纷繁嘈杂。

  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

  可惜,该来的还是得来。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脑子里是这几句话交叠着反复刷屏,用的还 他 妈是微软雅黑三号放大字体。

  “你说,这是嫖资。”那人微微蹙起眉头,“还拿走了我的墨镜。”

  “对。”你只觉得脑子嗡嗡地,什么声音都混着这和煦的春风,苍白的面颊上开出斑斓的花似得。

  顺手拍开那人,脚步虚浮而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

  “你要去哪。”陈述的语气,就像是那天晚上的询问似得,根本不给你任何一个回答的机会与理由。

  “回家,睡觉,我蹲点了两天,没合眼。”你回头,对他璀然一笑,拨弄了一下手机,扬长而去。

  春风洛城,化雨红妆,情思冉冉,岁月渺渺。

  这是你在特别怂的失去意识前,看到那人冷着脸匆匆跑过来接住你时,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汉字排列组合。

  天亮了。

  有些不言不语的过往,也该在发霉的阴暗处,被人拿出来曝光在阳光下,灰飞烟灭了。

  ——

  “妈,我谈朋友了。”

  “妈,我今天要带他回家。”

  “爸,妈,我真的愿意和他在一起,我喜欢他,喜欢同性别的人。”

  “滚,我没有你这样的不孝子。”

  “老头子,小邪就是病了,对,他是病了,只要好好治病,他一定会好起来的,对,他会好好娶个好姑娘,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的。”

  “你听妈话,啊,小邪,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你在这,要好好配合,争取早日把病治好,啊。”

  “什么?你说那个死变态同性恋?听说那个姓吴的被家里有门道的人弄走了,后来家里人又有来闹的,最后跳楼自杀了。”

  “哎呦,可不恁的,那家伙,脑浆子都摔出来的,红红白白一大滩的,吓得我好几年没吃下去豆腐脑。”

  “什么?那样的人也配有墓?听人家说啊,因着他,他那单亲的妈都受不了先他一步自杀了。”

  “真是,恶心的变态……”

  母亲心爱的花瓣型琉璃盘子摔碎声,父亲气的发抖的咳嗽声,被迫地跪在地上却依旧大声反抗的反驳声,被骗去“治病”时母亲泪声具下的恳求声,在“治病”时的呻吟声,电击棒的电流沿着骨髓吞咽唾液声,吸食过量毒品充斥暴力色情声,回到故居试探着询问那人时,曾经笑容满面,一同玩闹亲密无间的同学嗤之以鼻的嘲弄声……

  “瞧,什么警察?不过是怪物与变态罢了。”

  ……

  又是这般嘈杂的梦,你张开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还好那八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闷油瓶算是有脑子,记得看看他手机里的地址把他送回来。

  连着两天水米未进,加上睡眠不足,自己能撑着走到巷口打个车回去就不赖了,偏生那家伙出来横生枝节……

  ——

  你思考过许多问题,试图拥科学与理性规避所有感性而造成的伤害。

  但是,将一切都细化成为数字的计算,到头来,不过是将自己白白送进了一座监牢罢了。

  至少,你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你自家中醒来后,心中倒是没多少的懊恼,只是平白觉得有几分糟心的无奈。

  “……”你翻身自床上起来,兀自对着空荡荡的墙壁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故意大动作弄出些动静。

  “醒了。”门外的沉静的声音,静谧的敲门声响起,“我借用了厨房做了粥,出来。”

  你:“???”

  抬手看看时间,顺手自衣柜里摸出一套被叠的整整齐齐的西装,抽屉里的领带扣被攥在手里,瞧见了书桌上的一叠文件,下意识地挑挑眉,不紧不慢地开门踱步出去。

  你在镜子前站定,活动着僵硬的手指,目不斜视的开口,“你好,张先生……啊不,张探员。”

  俗话还说得好,衣是拦路的虎,话是瘆人的毛。

  你知道,这话从古至今打哪儿,他都说适用的。

  对方倒也不着急开口,坐在餐桌的对面,干干净净平平静静的这么一张面庞上,嵌着两颗墨玉似得眸子,黑的分明,直教人移不开眼去。

  “桌子上的文件呢,我也都看了,那么多年前的跨国毒品走私案,我自然会帮忙,可你若是为了那天晚上的事儿,我……”你漫不经心地拨弄了一下领带,刚要回头,却脖子一冷——

  一双干干净净的手越过你的肩膀,拿过你手里的领带,手腕翻上,一个漂亮利落的温莎结自他的手下出现,“那个案子中,有许多高纯度二乙酰吗啡晶体不知去向,所以美方希望来进行调查。”

  “嗬,那这都调查到我家里来了。”你戏谑得笑笑,摊开手心,亮晶晶的领带扣像是谁的泪,闪烁着过往的晶莹。终归是无边的孤寂,独自蘸着清欢,潺着旧日的痛,兀自的泾渭分明罢了。

  “我会配合调查的。”你收起了手掌,顺手把领带扣放在鞋橱里,合了抽屉,大大方方地瞧着他,嘴角是熟悉的弧度,“不过您可想好了,我就是一辖区片警,平日里就是负责调解调解邻里纠纷的民警,连报案这事,都轮不着我管。”

  虽然不知他昨晚究竟看到了多少,可既然对方没有拆穿自己的意思,你此时撒的谎也是那么的顺水推舟,本来这谎话嘛,还是要半真半假才最叫人信服去了,没错,你是警察,但同时你也是辖区民警,只是协助抓捕了一个毒贩,这样的谎话,才最叫人看不真切。

  “无妨。”他略一沉吟,只觉得面前的你虽然笑着,可内心深处的悲伤合着黑暗,蛰伏在你的眉梢眼角,挥之不去。

  “哎呀哎呀,站着做什么呢,吃饭,吃饭……”你依旧是没心没肺地笑着,抽身过去,顺手从衣兜里抖出一副弱偏光墨镜,“那天在美国吧,咱俩都有点喝多了,你瞧我这人,第二天早上我也不大清醒,硬是要你这墨镜……”

  “不,你还把你的墨镜给我了,说是嫖资。”他慢条斯理地端起碗,打量着笑容凝固的你,“然后过一会你穿上裤子之后,说自己亏了,把我的墨镜拿走了。”

  你:“……”

  若说人这二皮脸,你琢磨着八成就是眼下的光景了,坦然的同不久前的上床对象在一张桌子上喝粥……

  俗话还说得好,食不言,寝不语,你也只是淡然地笑,无言地瞥见他淡漠的眼,反倒觉得四下安静的有些过了头。

  “越过山丘,才知道无人等待……”

  李宗盛沙哑的嗓混合着岁月的无情,手机铃声的突兀划破了静谧而粘稠的空气。

  “喂?大花儿?是,就是今儿个,好,五分钟之后在我家楼下见面。”你挂断了电话,抬眼似笑非笑地打量着面前的人,清清嗓子,“我说张公子呢……”

  “我叫张起灵。”他打断道。

  “嗯,”你温吞地点点头,漫不经心地伸手搅动着碗里的米粒,“我今天预定了行程,要去扫墓,你看我是找个朋友带你去前门大街那里逛逛啊,还是你自己往王府井南锣鼓巷之类的地方,自己走走?”

  言下之意,主家有事,委婉的逐客令罢了。

  “我同你一道去扫墓。”他,或许在这里,被称作张起灵更为合适,点点头,“一道去扫墓。”

  “哦。”你倒也不惊讶,只是点点头,“也好,我不管是上个坟,现在又是文明祭祀,我连个纸钱都不给烧,还用得着这般的兴师动众,劳民伤财?”

  “吴邪,”他打断道,“你是这起毒品走私案的重要证人。”

  “那么我要求行使缄默权。”你敛去了嘴角的笑,直视着他的眼,拉开椅子,拿了椅背上的外套,也不再说话,转身要开门离开。

  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这是好莱坞的金科玉律。

  而你也决定,真男人,从不回头看追着自己出来的人。

  “哎呦,我说小三爷,市场前景广阔啊。”走到那辆熟悉的珍珠白轿车旁边,手还未探出,便被身后的人一把扯住,微微慌乱的气息少有的出现自那人的口中。

  “吴邪,那是高纯度二乙酰吗啡晶体,规模庞大,若是被有心人提前找到…… ”一回头,便瞧见他微微皱着的眉。

  “那么这个世界上的毒品将会比街头的白菜还廉价常见。”你耸耸肩,“我知道,这不是危言耸听,可是这世界上的毒品巨头,可是比咱们俩还担忧这个事儿……”

  瞧见他墨玉似得眸子,你忽然没来由的,心头一软,这样的感觉,是许久都没有过的。

  “所以……上车吧。”你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让了步,绕到车的另一头,打开右侧的后车门,却见黑瞎子乜斜着身子,似笑非笑地神情“我说花儿爷,还要狗粮不?”

  “要什么要?”解雨臣压低了墨镜,似是嗔怪似得自驾驶座扭过头来,“都跟这踢翻了狗粮碗似得,冷冷的狗粮在我脸上胡乱的拍呢。”

  “哑巴,恭喜恭喜啊,成功拿下我们小三爷。”出乎你的意料的是,似乎这车上的所有人,除却了自己,都同张起灵有着不浅的交情。

  在黑瞎子半真半假的解释,张起灵的全程沉默中,你渐渐拼凑出了故事的大概梗概。

  若是当真说起来,这世界也是小的离谱,除却你与张起灵有过一次鼓掌的经历外,解雨臣与黑瞎子同他,都是同学的关系。

  许是你在国外进修的内容是同警察差的十万八千里的建筑学,才没能见过他这号人物。

  据黑瞎子说是当时美国一所顶尖的警察大学破格录取的人,据解雨臣说是他在警察大学中遇到的全额奖学金MBA进修生。

  这种头衔……每一个都胜过了你这个某国内学分制二流警察大学毕业的你。

  你倒是有些哭笑不得,本来在上车前还有些苦恼当如何介绍这位探员先生,总不好说是什么美帝派来的间谍,说是曾经在一起春风化雨的也不合适本文的格调,谁成想,面前的几人倒都是同学去了。

  若不是坚信着无巧不成书的原则,你倒是有些好奇,这美国是不是当真只有这么一个学校,如若不然,恁的都是些个校友。

  “是个什么样的人。”在沉默的时候,张起灵静静地看着窗外掠过的景色,淡淡地开口。

  “一个……故人罢了。”你看着他精致却也苍白的脸,笑了笑,许多哽在喉咙中的话,你早已习惯了把它原封不动的咽回肚子中去了。

  许多人终其一辈子都在寻找自己与这个世界的一个妥协的平衡,而你不过是个幸运的失败者,早早的让步退缩,任由那无情的岁月打磨你所有分明的棱角。

  有些人25岁死了,75岁才埋葬。

  而你,早在梦中早已看不清楚面容的那人松开你的手时,便早已死去了。

  看着面前苍翠欲滴的景色,昨夜的雨,终究还是落下了。

  只是埋葬,迟了些罢了。

  一声无意义的喟叹,在你的耳边,若有若无的响起。

  这种声音,你听的太多,分辨不出情感,只是麻木的沉默,沉默……

  ——

  “九十九朵白菊?”你眯着眼,听着一边开车一边接通电话的解雨臣,眨眨眼,默默在心里默数着,一,二,三……

  坐在副驾驶的黑瞎子一把捞过来解雨臣手里的手机,“喂?您家上坟给九十九朵啊?多少钱?什么?那三朵多少钱?”

  坐在后座的你和张起灵:“……”

  啧,之前没跟解当家在一起的时候啊,也没觉得黑瞎子这人这么抠呢,估计是大大咧咧的刑警被心思一点也不细腻的法医改变了……?

  你笑着,捏捏鼻梁,现在也果然是方便了,花店派人送到陵墓旁边,若是当年……

  罢了罢了,好端端的,怎的又想起这些往事去了。

  旁的人来扫墓,大抵都是下雨的时节,而你下车,却也只觉得是艳阳高照的晃得狗眼要瞎,瞥见车里的几人都没有动弹的架势,便大大方方地取了花进去了公墓。

  眼瞧着天上下火了似得热,身后一瞥,便瞧见了那穿着蓝色连帽衫的人也跟着下来了,便干脆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下来说话。

  “我见过那些个毒品。”开门见山,直来直去,一直都是你的习惯罢了。

  你倚着电线杆,顺手把手里的菊花丢在地上,从兜里摸出香烟,点上打火机,吞云吐雾的,迷离着眼,淡淡的笑,打量着面前的人。

  “那里头葬的,你知道是谁吗?”你顺着里头的方向努努嘴,“我曾经的一个朋友,他爸,是个海归。”

  “嗯。”

  “海归,至少在我那时候是认为海归,但是那海归打他。”你吸尽了最后一口烟,虽说丢在地上,捻灭在电线杆上。

  “……”

  “后来,我们俩在家,在学校闹翻了,他说要带我去到海角天涯去,只需要吧他爸的那些个晶体,敲下来一小块,卖掉,就够我们俩的路费和生活费了,”你顿了顿,“你觉得,他说的那晶体……”

  “就是那块。”张起灵点点头,许多事也许就是那么的巧合,而且他在美国拿到的资料,也大概指向吴邪所描述的内容。

  “但是,我也不知道究竟在哪里。”你撇撇嘴,瞧见那块墓碑,久久的沉默。

  “……无妨。”

  “哎,我说你这人呢,恁的这么闷气……”你笑笑,“我觉得吧……这事,你还是找缉毒科的同事好些。”便起身离开,拍拍他的肩膀。

  “吴邪。”

  “嗯?”你转身,似笑非笑的回头瞧他。

  “你知道的,只是你自己,下意识的排斥这段记忆。”张起灵的眸子依旧是亮的似是撒上了漫天的星子那般的璀璨闪耀,熠熠生辉,久久的凝视着你。

  “我能知道什么啊……”你有些僵硬的耸耸肩,捡起地上的白菊,转身离开。

  其实你的心里都是清楚的,许多的时候,你对于倾听,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在喧嚣吵闹的都市里,每个人都裹着的厚厚外壳里,你才能活着,蜗在密密匝匝的自欺欺人的谎言中,你才能呼吸。

  而张起灵,恰恰是一个,与你完全相反的存在,他同你,是两个极端,他那种人,是干净的让人心里发烫的人,每一句话都带着重量,和着呼吸,砸在你的心头。

  一个是习惯了欺骗与玩世不恭的人,另外一个是认死理的实诚倔脾气,你笑了笑,倒觉得这样的组合怪异的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你摩挲着细腻而光洁冰凉的大理石墓碑,照片里的人的笑,阳光而灿烂,却被永久的定格在这个冰凉的石头里。

  这样多年了,你其实早已记不清他的面庞,只是在那些个午夜梦回的时分,想起那些个沉甸甸滚烫烫,直教人想要落下泪来的过往青春。

  什么狗 屁青春呵,你知道,那些缠绕在心头的锁,只会叫他同你愈发疏远罢了,偶尔在梦里想起,也只会在醒来时,平添几分无谓的喟叹罢了。

  “小哥。”你抬起头,似笑非笑地招呼着不远处静静看着你的人,“走,爷带你查案去。”

  蹲在地上的你,起身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回过头,冲着阳光下冰凉的墓努努嘴,“喏,爷的新相好,咋样?”

  说罢,便拔腿往出走,招呼着张起灵指使这解大当家的开车,往市区里去,要查案开工了。

  风悄悄吹过,墓碑上照片人的嘴,似乎若有若无的,咧大了些。

  不言不语,只是希望你能幸福。

  ————————

  “我靠,你特么打过群架没有啊?”你一咬牙,劈手夺过来对面那个黄毛小混混手里的钢管,一把塞到身后的张起灵手里,“去,甭顾着啥,直接打爆他们的狗头!”

  身后的人闪身躲过一个混混招呼过来的飞腿,你们二人背靠背,左右观察一番,也只得无谓的叹口气——瓮中捉鳖,现如今,一个为人民服务的人民警察,和一个资本主义国家先进的探员,被一群小混混,地痞流氓堵在一小胡同里,这像话么?

  不过眼下倒不是讨论像话不像话的问题了,虽然身后的张起灵没说话,但你也明白,对方大抵是个什么意思——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俩人在这,甭说找什么个把兄弟之类的,要说能打这脱身,才是最打紧的事儿。

  “我说……TMD你们俩,在这一口一个老K老K的……到底要查啥啊,TMD的HelloKitty啊?”为首的黄毛朝着地面啐了一口,张口闭口的三字经,你决定,暂且把他命名为“三字经”了。

  你同身后的张起灵对视了一眼,只见对方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微微眯着眼,像是等待着狩猎的猫科动物。

  你心下了然,俗话还说得好……不是这么高端大气的文章为什么老用这俗话啊?

  咳……俗话说得好,枪打出头鸟,啥事,只要是你一带头先出头了,那这事儿一出事儿,一准儿的你先完蛋。

  列位爷,您还真别不信,不信啊,您就看——

  你也眯着眼,看着胡同口忽明忽暗的路灯,阴阳怪气地唱了一句戏词“将军我乱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囊肿探物,易如反掌嗬。”

  说罢,反手拍了一下地面,直接把那除却了月光的唯一光源,路灯给打碎了。

  玻璃片四下飞散,你却有些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他们刚刚的计划是把为首的这位三字经打趴下,剩下的这群小混混也就自然群龙无首树倒猢狲散的四下逃窜去了。

  你甚至脑补到张起灵三步并一步,抄起旁边大爷喝剩下的啤酒瓶往那三字经脑袋上招呼……

  可你发现,你还是太年轻了。

  张起灵选择了最简单高效的方法,他直接把手里的钢管掷了出去。

  那三字经倒是个惜命的主儿,站的离你们二人是远远的,据你的目测,少也得有个一百米。

  可就当你把那灯泡打碎的瞬间,那钢管就贴着你的耳边,破空而去。

  直直地打在那三字经的面门上。

  这种人都不会买医保的,在被张起灵猛的牵住手不管不顾的往前飞奔时,你甚至开始有点莫名的想笑,同情这个黄毛的三字经起来。

  其实在这种时候,来这种地方进行调查取证,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

  但是但凡是资历稍长些的刑警,都有一些拿不上台面的调查取证方式,至少你认识的解家,就是这般。

  而今日你拽着他来到这四九城里最隐晦黑暗的地界,也委实是迫不得已的,毕竟,你们只有那一点点的线索。

  而不巧的是,那一点点的线索,还真给了你们一些发现。

  一个开妈妈桑的老人颤颤巍巍地交给你一封信,说是老K存在她那儿的,这么些年也不见人来去,快快快,快拿走,眼不见心不烦的。

  其实你不是没瞧见那老人凶巴巴的表情下,有些濡湿的眼角。

  你与他都没有表明身份,可是看着俩人一身的浩然正气也知道不是这条街上的人,可那老人还是把信给了你。

  他已经失踪八年了,你想,或许有许许多多的人依旧恨着这个曾经做着贩毒行当的老K,但至少,他还是有人惦念着的。

  挺不容易的事。

  “吴邪。”坐在车里大声的喘息,在对方清冷的声里,沉溺于寂静的夜里,没来由的,你就红了脸,有些古板的色情。

  “你们的调查方式,一向都是这样吗?”

  你摆弄着手里刚刚得到的信件,吊儿郎当的笑着,“嗐,不过是一些特别的手段罢了,有时候你想要真正了解黑夜,就要把自己压低了身子,融入到黑夜中去。况且用得着这样特殊的方法的……”

  “我是说,你查一个案子,都有这样的风险?”对方像是有些不悦地打断了一下,直视着你的眼睛。

  “对。”

  你愣了一下,旋即又是无端端的冷笑,“对,但我不信,你们那里会比这里安稳。”

  对方眼里的光,不经意些的黯淡了许多,你撇撇嘴,发动了车子,却在发动机嘈杂的声音里听到了一声淡淡的叹息,“可我不想,不想你这样活着。”

  这世间有许多的事情都不是自己能说的算的,有那么多身不由己的人,有那么多迫不得已的事。

  每个人都是一首诗,只是平平淡淡与惊心动魄的区别罢了,可你,却只希望能普普通通的写完这首诗。

  本该活着的,却长眠于地下,本该死去的,却还如行尸走肉般徘徊在这时间。

  可笑,可叹。

  你踩下油门,车子扬长而去。

  其实事情在这里已经是明朗得不能再明朗的了,你曾经和一个男孩子交往过,他的父亲就是毒贩,而你们两个的事情挑明之后,男孩自杀了,父亲也失踪了。

  而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到那个自打他儿子自杀就不知所踪的毒贩,老K。

  据说那家伙在美国参与了一项研究,抛妻弃子的独自去研制高纯度的毒品,后来男孩的母亲去世,而他也窃取了唯一成功的试验品隐姓埋名,带着儿子生活在这个城市。

  可以说儿子和那个晶体是支撑他生活的信念,可如今……

  张起灵像是猛的想起了什么似得,抓住你的手,语气中竟难得的有些短促与急切,“去公墓,今天早上的那个。”

  “为何?”你一咬牙,左手打了转向,脚下蹬起油门,回过头干干脆脆地问他。

  “那毒品,怕是在那男孩子的墓下。”张起灵眸色深沉,混着夜色,教人浮浮沉沉,看不真切。

  你对这种事向来是嗤之以鼻的,可联系此间种种,这大块的晶体,若是平白无故的蒸发也是不可能的,难不成……

  你一咬牙,油表盘一下子打到头,车子如同离弦的箭般向前飞驰着。

  划破了夜色的暗,只余下寂寞的黑罢了。

  铁锨的铲子敲破了坚硬的土,许多见不得天日的黑暗,早已在尘封的日子中霉烂。

  是时候直视和面对他们了。

  你沉默着,看着那方方正正的盒子,和在下面搜查出来的大块晶体。

  密封袋把他完全的保存下来了。

  而你,却不愿相信,他抱着这冰凉无情的物什,孤零零的睡了八年。

  你轻轻抚摸着墓碑,有太多的话,哽咽在喉咙里。

  只是这一次,你不希望他们再烂到你自己的肚子里了。

  可惜,太多事都已经错过了。

  不言不语的等待与守候,当真不如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慵懒的眯着眼,见那白的透光的人,或许有些事,你真的要学会言语,说出来,会让曾经的他,也开心罢。

  那样的东西,就算是整日里抱着,也只是惹得一身薄凉的寒气罢了,你从前觉得,只是他亏欠了自己,可若是自己不那么自私,希望守着台面上的那一段情,又怎会白白的,叫这毒品,存于世间呢。

  大抵言语,是最该表达出来的事情罢。

  “喂,张起灵,其实爷挺中意你的。”

  “?”

  【言语·完】

#enmmmm……我也觉得,这个也草率呃#

#但是我觉得这都可以写一个长篇了,要是压缩成短篇,反而效果不好#

#过几天吧,过几天寻个机会慢慢写写,修改一下#

#没错,飞机的航班又晚点了,这次我又是在机场码字的#

#心疼的抱抱我自己#

#最近文章老烂尾,怎么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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