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良宵如梦花解语

次日清晨，刘彻退了早朝，刚走出未央宫片刻，便有太监来报：“陛下，平阳公主求见。”

“皇姐来了，快请！”刘彻很惊喜。

姐弟数月不见，自然是先互相问候，一番寒暄。

“姐姐昨日刚回长安，怎么不好好歇息，一大早就进宫了？”

“这不是想念陛下，特来请安了嘛！”平阳公主笑道，她并不急于说明来意。

刘彻开怀大笑，“朕也想念姐姐。正好今日无事，朕陪姐姐去御花园逛逛！”

穿过花丛，两人远远就听到了皇后陈阿娇的笑声，刘彻急忙躲开她，可为时已晚。

阿娇紧跟着跑来：“皇上，皇上！你要去哪呀？”

“没规矩，没看见朕在陪皇姐散步吗？”刘彻翻了个白眼。

一旁的平阳公主笑着给阿娇行礼，“皇后娘娘来了。”

陈阿娇还记恨平阳公主送皇上歌女一事，对她没什么好脸色：“呦，平阳姐姐真是清闲呀，这一大早来找皇上。怎么，又给皇上送美女呀？”

平阳公主笑而不答，刘彻不耐烦地赶阿娇走：“朕要和皇姐说话，没空理你。你不是最喜欢讨好太皇太后么，那你去长乐宫逗她老人家开心去吧。”

“皇上和臣妾想到一块去了，臣妾正要向太皇太后请安呢！臣妾告退。”阿娇冷笑着，扭身离去。

“还好今天姐姐在这儿，不然朕又要被她缠着了！”刘彻无奈。

平阳公主笑着劝慰刘彻，刘彻很喜欢这个睿智稳重的长姐，他很快就忘记了阿娇给他带来的不快。姐弟二人一路谈笑风生，明媚的春光照在这年轻的皇帝身上，他似乎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年。

“对了陛下，昨日卫青回府探亲了。”平阳公主漫不经心地挑起话题，“他出落的越发英武了，行事也是进退有度。陛下的军营真是磨练人才啊！”

“嗯，卫青很不错。朕在上林苑打猎时见过他。”刘彻颇为满意。

“那陛下可还记得卫青的姐姐？”公主试探着问。

刘彻沉默了。女子柔软的身体、娇艳的红唇和水汪汪的眼睛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他宠幸过那女孩一次，便把她丢开了。他不是没想过找回她。只是一来皇后善妒，二来他并不像他们的父亲那般喜爱女色，他一心都在江山社稷。

“朕记得，卫子夫。”刘彻缓缓说。

“她如今怎样了？”平阳公主小心翼翼地问他。

此时的卫子夫正在扫地，昨夜刮了一场风，地上落了不少叶子。有两个年轻的宫女从她身边走过，兴奋地窃窃私语。卫子夫从她们的话里听到了“出宫”的字眼。

“二位姐姐请留步。”卫子夫叫住她们问道：“不知二位姐姐在说什么，如此高兴？”

这两个女子都认识卫子夫，子夫平日温柔体贴，待人谦和，给她们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一个圆圆脸，有些稚嫩的女孩说：“子夫，皇后娘娘下了懿旨，要放一批宫人出宫呢！”

“真的？”卫子夫的眼睛里浮动着希望，她很想离开这里。

“子夫妹妹，你也打算出宫吗？”另一个年纪稍大的女子问她。

“当然，我可不想一辈子在这深宫里。”

“可是皇上宠幸过你啊，你是有翻身的机会的！更何况，我们出宫后可以再嫁，可你是天子的女人，谁敢娶你……”

卫子夫怔住，是啊，她已经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了。她想起入宫前平阳公主的殷切嘱托，心酸不已。“公主，奴婢让您失望了，奴婢只求服侍您一辈子。”那薄凉的帝王让她寒心，她决绝地说道：“若是不能再嫁，我侍奉母亲一辈子便是，我不愿再留在无情的帝王家！”

两个宫女很心疼同情她，安慰一番后便陪着她去了掖庭，一同在出宫名册上登记了名字。

此后的日子里，卫子夫一直满怀希望等待着出宫的旨意。她像一只小鸟，在黑暗的牢笼里，终于看到了光亮的天空。可她却不知道，出宫名册需要皇帝审阅，加盖皇上的玉玺方可有效。

当刘彻在出宫名册上看到“卫子夫”三字时，心中五味杂陈。他耳畔又响起平阳公主的声音：“若是陛下不喜欢她，请及早放她一条生路。尚衣承宠，只当是逢场作戏罢了！”

他与卫子夫相处的时间太短，可那短暂的往事却在他心中翻滚。他冥冥中觉得，卫子夫就是他梦中苦苦寻找的女人。他不能放她走！

“叫卫子夫来见朕！”刘彻吩咐一个贴身小太监。

卫子夫战战兢兢跪在刘彻面前，不知是福还是祸。

她穿着很单薄的粗衣，刘彻很是心疼，将她扶起揽在怀里。

“子夫，你等了朕一年，你受委屈了！”

“陛下，您还记得奴婢……”子夫眼眶含泪。

“子夫，你埋怨朕，要离开朕？”

“陛下，子夫知道您的不易，不愿给您和皇后娘娘惹麻烦。求陛下放子夫出宫吧！”卫子夫再次跪下哀求。

“子夫，你不愿替朕分忧，与朕一起共克艰难了吗？”刘彻捧着她的脸，深情凝视她，“子夫，朕要你留下来。”

他望着金碧辉煌的大殿慨叹：“朕如今不能自己做主，可朕不甘心永远做受他们摆布的傀儡皇帝！子夫，朕记得你当初唱的那支曲子，何日遇圣主，万里觅封侯！这词唱出了多少有志之士的心愿，也道出了朕的心思！朕要成为一代圣君！将来在军事上，朕会起用你的弟弟卫青。而后宫同样需要一个贤淑有德、眼界开阔的女人来主持。朕希望你就是那个女人！子夫，你要留下来陪着朕，见证朕成就霸业！这一次，朕不会向皇后妥协，朕要将你留在身边，赐你封号。子夫，你答应朕吗？”

刘彻的慷慨陈词和真情切意打动了卫子夫。她虽然只是一介歌婢，却绝非只想闺房之乐的小女子。她伏身下拜，热泪滚滚。

“子夫早年曾听平阳公主讲，陛下志在除外戚，削藩王；平匈奴，定南蛮；纳贤良，安黎民。子夫愿留在陛下身边，为陛下分忧解难！”

“子夫，朕没有看错你。”刘彻激动万分，握住卫子夫的小手。这个年轻而孤独的皇帝，在偌大而空虚的皇宫里找到了知己。他将卫子夫娇小玲珑的身体打横抱起，向内室的床帏间走去……

卫子夫再获圣宠，虽然尚未赐封，但已搬至漪兰殿居住，一切衣食住行都按照皇帝妃嫔的规格安排。刘彻每夜都歇息在漪兰殿，专宠卫子夫。这消息很快传遍了后宫，乃至整个长安城。

倒是卫氏全家表现地很平淡，卫嬷嬷一再告诫子女：“盛衰难料，还是要本本分分地做事，不可倨傲。”

只有卫少儿偶尔会在私下里美滋滋地说：“青弟能在公主面前说上话，公主又能在皇上面前说上话。咱们子夫又能把握机会，我们的好日子要来了！”

卫青也听说了姐姐受宠的消息，他打心眼里替姐姐高兴，希望她能过上好日子。可他并不想依靠姐姐的关系而升迁，好男儿要靠自己的本事立功。只是军营里以公孙敖为首的一帮好友拉他去喝酒庆祝，他才勉强没有推辞。

可是不要忘了，后宫之主、椒房殿的女主人是陈阿娇！卫子夫受宠对她来说是当头一棒，她气得一口银牙要咬碎。

“卫子夫，你这个小贱人！本宫不会让你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