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词曰：

纷纷坠叶飘香彻。夜寂静、寒声碎。真珠帘卷玉楼空。天淡银河垂地。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

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残灯夜灭枕头攲，谙尽孤眠滋味。都来此事，眉间月上，无计相回避。

卢一涛待在招待所里，他把自己狠狠地扔在床上。他想不明白金文正为何会说出这样一番有失身份的话语，是故意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托词，还是盛怒之下的言不由衷。今天发生的事情让他辗转，心神不宁。他明白：此刻不止自己倍受煎熬，最难过的莫过于夹在亲情与爱情情之间的金子晴。

金子晴家的气氛有些说不出的微妙，一家人坐在客厅里看新闻联播。张淑琴坐在沙发上，一边削水果，一边不停地唠叹，各种八卦实时不绝于耳。金文正像是早已习惯了一般，专心地看着电视。金子晴心不在焉地吃着水果，见父亲一直不说话，她只能上楼回自己的房间。

张淑琴见女儿没下楼，就上楼来看一看。门开后，她看见金子晴蜷缩在被子里，像是失去了安全感。书桌放了张，那上面很潦草地写着南宋词陈与义的一首《临江仙》：

忆昔桥桥上饮，坐中多是豪英。长沟流月去无声。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二十余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闲登小阁看新晴。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

离开了家，金子晴找了很多个地方都没碰上卢一涛，直到晚上八点，她看到了卢一涛的朋友圈，从照片上看是灞桥边的一个夜市。金子晴慌忙地赶到那里，看见趴在桌上的卢一涛。上前把他扶了起来，卢一涛努力地睁开晴：“子晴，子晴，是你吗？我有话对你说！”子晴努力地保持着平衡，一手揽着他腰，一手拖着胳膊，卢一涛顺势把金子晴抱在怀里。金子晴一愣，想要推开他。“子晴，别动，让我抱一会好吗？”金子晴把脸靠在他的肩头，听着他心脏跳动的声音。“子晴，对不起，我以为我每天工作不让自己停下就不会想你！我以为我能够克制住爱你！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再深的感情都可能在一瞬间疏远！那是说不出的辛酸，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渐行渐远！”

卢一涛紧紧地抱着这个一路伴他成长的女生，之前压抑的情绪让他无法释怀，现在却烟消云散了。金子晴双眸紧闭，嘴角有一丝上扬，感受着卢一涛带给她的温柔，不得不承认，她贪恋这个个怀抱，这个怀抱让她感受到了幸福和安定。河面上吹来的风让卢一涛清醒了一些，他往马路那边走，边走边说：“爱情，我永远不够好，但我一直走在更好的路上！”金子晴过去追他，被卢一涛推开，倒在入行道上，下一秒卢一涛就被汽车撞倒了。

卢一涛被推住进了急诊室，金子晴因为包里没多少钱，给父母打了电话。后半夜检查结果出来了，除了轻微脑震荡一切指标合格。只是，一个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

东方的上空刚泛出一丝光亮，金文正在上前去看了卢一涛。他脸上浮出一丝笑意，很快又恢复往日的严肃，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卢一涛身边，看着躺着的那位说道：“睡了一晚上，你就什么想说的吗？”卢一涛立刻睁开眼睛，像是被揭穿心事一般回答：“伯父，我要向您道歉，是我鲁莽冲动，说了不该说的话，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言语过激，还请您见谅！”“这事，我也得道歉，我很抱歉我咋天说出那样的话！你能用命去救晴儿，已经说明了一切！作为父亲，我恳求你，一定要善待晴儿，要比我声爱她，卢一涛你能答应我吗？”此时的金文正褪去了一身的浩气，用他最后的一丝尊严去请求，只愿女儿能有好的归宿。卢一涛看着金文正棱角刚毅的侧脸，还有眼角闪闪的泪光，不自觉地在眼中泛起阵阵水雾，从小缺失父爱的卢一涛，就在这顷刻间体会到了父爱的深沉，那是一种无以为报的爱，更是一种不求回报的爱。

“伯父，之前是她护着我，往后就该我护着她了！”金文正听了这番话，顿了顿说道：“始于心动，终于白首，拥之则安，伴之则暖，以后替我照顾好晴儿！说完留与卢一涛一个孤寂的背影，卢一涛望着那逐渐变小的身影，缓缓地抬起右手向这位参加过1979年对越边境自卫反击战和边境轮战的老兵致敬，久久不曾落下。

“情似火，血如霞，自古人生谁无家！征战在边关，亲人常牵挂，家事哪有国事大！热血向着国门洒，向着国门洒！血成花，山为婚，报国一片赤子心！战士赴疆场，奋勇去献身！位卑未敢忘忧国，英雄原本寻常人！”等卢一涛追出去的时候，金文正在轻唱这首歌，这歌卢一涛听老杜唱过，这是老电影《高山下的花环》的主题曲。今天听到，依然会催动热泪上涌！“卢一涛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相信你，去哄一下子晴吧！”

诗曰：

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干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萍洲！

一晚不曾睡好的金子晴顶着一双黑眼圈，拖着疲惫的身体下楼陪张淑琴吃早餐。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张淑琴都看在眼里，想要开口相劝，又深知自己女儿的脾气，左思右想，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金子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就出门了。她看到院子外那熟悉的身影，她绝对不会认错，袅袅的轻烟中，卢一涛那身浪花白的军装变得格外显眼。当卢一涛看到远处望眼欲穿的金子晴时，嘴角上扬的微笑又像是冬日暖阳一般，让人无法抗拒。卢一涛跑过去，一把将金子抱起，举在半空激动地转了起来。金子晴伏在背上紧紧地环着他的脖子，幸福的笑容如花般绽放。“人生的忐忑已经够多了，车马和情书来得太慢，爬山涉水又太过艰辛！余生就留在我身边吧，山长水阔，春风十里，不及我与你半分爱意！子晴，我爱你！”卢一涛深情地望着金子晴潮红的脸庞，句句铿锵！

刚进小区的时候，卢一涛始终没有看到想要看到的人，她不在么？举目四望，硕大的小区忙碌异常，始终见不到心中的良人。失望地低下头，卢一涛轻吸一口气，转过身准备离开，却在转身的一瞬间彻底愣住，因为那个人心心想念着的人，就在前方数米处，静静地轻笑着看着自己。

金子晴很自然地抬起素白的双手，替卢一涛整理了一下匆忙未摆正的帽子，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