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孔阳一回到西郊的厂区，就烦躁地解开领带，昂贵的西装随手往办公桌上一扔，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乱糟糟地耷拉下来。

“呦，我们孔大组长这是怎么了，有点——”说这话的人伸出食指对着孔阳上下比划了一通，接着说道：“狼狈啊。”

这人是情报分析部二组的组长，叫林洲，一直在和孔阳争副部长的位置。这次调查“哈德斯”是很好的晋升机会，但被孔阳抢占了先机。

不仅如此，孔阳还当上了专案组组长，而他居然要听命于自己的“死对头”，也难怪说话夹枪带棒了。

“商陆，给我查个人，查不出来今天不许下班。”林洲的话也真是成功点燃了孔阳一路上憋在肚子里的火，可偏偏，这火烧到了商陆头上。

商陆小心翼翼地问：“好，那有什么线索？”

“穆斯年。”孔阳衣衫不整地贴在商陆耳边说到。

“还有呢？”耳朵可是商陆的敏感部位，他没忍住，打了个激灵。

“还有？还有什么？这些不够吗？查不到身份证之类的吗？你干什么吃的！”孔阳终于爆发了，吓得一屋子公务员大气都不敢出。

商陆更是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养生茶，枸杞和枣片洒了一键盘，还卡住好几个。他心惊胆战地抠着键盘缝里的枸杞的籽。

“今晚一定要给我，我在办公室等你。”孔阳看着双手颤抖的商陆，也意识到刚刚自己失态了，说完这句话转身走向办公室。

听到组长办公室的玻璃门关上的声音，就连刚刚挑事的林洲也松了一口气。

穆斯年也没闲着，他盯着咖啡店里的摄像头，心里有些不安。因为，如果他要监视什么人，店里自带的摄像头是最好的途径，清晰完整又不会被怀疑。

“南衡，店里的路由好像坏了，我买了个新的。”穆斯年在孔阳走后，立刻买了个新的路由器。

南衡三两下就调试好了新的路由，换了密码，穆斯年也暂时放心了。

不一会儿，姚芝来了。今天是周末，她是来帮忙的，下周的周五连着周末三天是五周年庆。

姚芝给猫主子们买来了新衣服，准备到时候好好给它们打扮一下。

穆斯年拿着胶水和海报店里店外地贴，时不时看看那两个追在猫屁股后面，给人家试衣服的女人。

“什么？你说那个阿穆是弯的？”姚芝正在跟南衡八卦，她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可这次，她没想到那个看起来超级直男的阿穆居然是弯的。

“哎呀，你小点声，不要被阿穆听到。虽然我们开放，我们不在乎，但人家会不自在的。”南衡倒是十分确信这件事。

“不会啊，我看他，我没发现他是这样的啊。”姚芝说着，弯下了一根手指。

南衡挤眉弄眼：“怎么不会，我有实锤。”

南衡给姚芝讲了很多，比如穆斯年打听她哥的事，穆斯年跟孔阳说悄悄话还对视的事，还有他拒绝美女顾客微信的事。

“这能说明什么？”姚芝听了之后，并不觉得这些是实锤。

“啊？这还不能说明吗？为什么啊？”南衡听到这些并不能表明穆斯年是弯的，心底里竟然还有些高兴。

“哎呦我的南衡啊，这些怎么能说明人家是弯的呢？这些难道不是他喜欢你的证据吗？”姚芝看着张大了嘴冒着傻气的南衡继续说——

“你看，我给你分析一下。他问你哥的事是为什么呢？他喜欢你，你哥是他大舅哥，他得讨好你哥吧。

再说那个孔阳，那男人出手阔绰，每次到店里都坐将近一下午。我上次送他出去，可没感觉到他对我有意思。那么，他很可能喜欢的是你。

这方面，男人最懂男人了。穆斯年一定是看出来那个姓孔的对你图谋不轨，才把他拉出去单挑的，他吃醋了。

至于，拒绝美女微信，大哥，你会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接受别的男的的微信吗？嗯，我觉得你这种没脑子的还真可能这么干，而且几率还很大。”

姚芝分析了一通，顺带揶揄了一下南衡。

站在门外的穆斯年鼻子痒得厉害，他看着两个女人交头接耳的样子，猛吸了几下鼻子。“准没好事”，他嘟囔了一句。

南衡听了姚芝的分析，觉得不可思议。

“阿穆怎么会喜欢自己，他最近总躲着我，谁会躲着自己喜欢的人啊。”这些话，她也只有在心里说的份儿，要是让姚芝听见——

“喂，你好像不相信我的话”，姚芝眉头一皱，盯着南衡，邪魅一笑，“你想不想试试？”

“兄弟登高处，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南衡一看她的奸笑，就知道她又要挖坑。

“怎么是鬼主意呢？反正你现在又不喜欢他，测试一下又没什么损失。”姚芝继续引诱。

“话不能这么说，人家是在这工作的，万一不小心惹到了他，店庆怎么办。”就连南衡自己，都觉得这话说得很没底气。

“你今晚穿得性感一点，我觉得你毕业的时候为了那个睡衣趴买的小蕾丝就不错。男生对自己喜欢的女生穿那种衣服是不会没有感觉的。”

姚芝才不管南衡编什么借口，她自顾自地说，“你就在他跟前儿晃一圈，然后就回房间，锁好门。他能把你怎么样。”

姚芝说完，就去招呼客人了。

南衡还在把大橘猫的前爪努力地往新衣服里面塞，她抬头看了一眼在吧台拿着一杯咖啡做拉花的穆斯年，还是不敢想象他会喜欢自己。

晚上八点，咖啡店的客人开始只出不进，也不再接新的订单。

店里只剩撸猫的客人，姚芝收了一圈客人吃剩的东西和空包装，又转到南衡身边。

“对了，我又想起来个事儿。你一会儿先和穆斯年聊一下孔阳的事，再夸夸孔阳。他要是不高兴了，就是吃醋，你就可以大胆给他来个蕾丝诱惑了。”

说完，她居然还为自己的“机智”拍了两下手。

“没什么事儿，我先走了，这垃圾，我帮你丢好了。你要加油哦，等你好消息。”姚芝把自己当做功成身退的谋士，提着两袋垃圾撞开店门，走了出去。

九点多的时候，撸猫的客人陆续结账离开了。南衡到后面的洗手间拿拖布，经过穆斯年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响起姚芝的话。

她慢吞吞地洗着拖布，任头脑中的两个“小人儿”打架。

“试一下怎么了，确定一下难道不好吗？”穿黑衣服的“小人儿”说。

“当然不好，万一他不喜欢南衡呢，那她岂不是显得又蠢又滑稽”，穿白色衣服的“小人儿”说。

“可是，当我们开始打架的那一刻，就证明了我存在的必要性，也就是，南衡是想去试的，只不过怕失败而已。”

黑衣服“小人儿”完胜，南衡决定鼓起勇气试试。

“今天那位孔大哥没来啊。”她还是有点别扭，把话小声地含在嘴里。

“啊？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穆斯年看着身边拄着拖布杆的南衡说。

南衡深吸一口气，调大了声音重复一遍，“我说，今天那位孔大哥没来啊。”

一听到“孔大哥”三个字，穆斯年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腹诽：“那个阴险狡诈的男人，变着法儿接近南衡和自己，才知道点皮毛就了不得了，还到自己跟前儿炫耀。撒谎都不打草稿的，还认识”兔狲“，他有那个荣幸么。”

想到这儿，他就没好气地说，“爱来不来，不来最好。”

南衡觉出穆斯年有些不高兴了，心里窃喜，但假装镇定，“我好想问问他我哥哥的事儿啊。”

“他能知道什么？”穆斯年心里的话是，他知道的还没我多呢。

“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南衡心满意足地扯着瞎话走开了。

穆斯年看了一眼朝楼上走去的南衡，嘴里念叨着，“这笨蛋，居然信了孔阳的鬼话，还心心念念地盼着他来，她是真不知道那个西装男有多虚伪多危险啊。还一口一个‘孔大哥’，叫得那么甜。”

南衡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才找到那件传说中的“小蕾丝”。她洗完澡，头发吹了半干就出来了，急不可耐地换上“小蕾丝”。

真丝的质地，穿在身上滑滑的，很舒服，南衡虽然不算瘦，但这件睡衣把她的身材衬得凹凸有致。衣领正好能露出一点点“事业线”，又被领口的蕾丝稍稍遮住，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性感。下摆到膝盖处，有一圈兔毛。

南衡化了一点淡妆，只涂了唇膏，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紧张，思来想去，还是披了一件睡衣外套下楼。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在抖，走路的姿势也有些不自然，脸颊微微发烫，她不敢看穆斯年，生怕他察觉出什么。

穆斯年听到声音，下意识抬头，手一松，好不容易抓到的小白猫溜走了。他呆呆地看着南衡，在灯光的映衬下，清纯又性感。喉结滚动了两下，他两手不自然地交叉在一起，按着虎口，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也说不出话，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告诉他——今夜的南衡，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