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国庆期间，咖啡店规定每位顾客用餐限时2小时，尽管这样，季南衡还是忙得晕头转向。

有带孩子来的顾客，有约会的，相亲的，还有来打卡的，猫咪们也显得有些不耐烦，刚抱出来就往狭小的角落里钻。

有猫的咖啡店还不算网红店，客流量要归功于对面的奥特莱斯，去那里扫货的人，大多喜欢顺便到这坐坐。

当然，那些4S店的员工和住宅区的居民也常会选择这里作约会场所。

午饭时间，店里稍显清闲，姚芝和南衡也可以喘口气。

姚芝拍了下南衡的背，问道：“南衡，你还好吧？吃药了吗？脸色那么难看。”

“没来得及呢，忙完再说吧。”才忙了两小时，南衡就有些撑不住了，可她不想让姚芝担心。

她想，阿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穆斯年冷不丁打了个喷嚏，“这屋子里灰尘太多”，他嘟囔着。设备已经调试好了，既然知道这个任务有危险，他不得不多加防范。

他决定调查文件最后出现的时间地点，“兔狲”的事让他很难过，毕竟“兔狲”是他唯一的兄弟，也是组织里对他最好的人。

他换上黑色帽衫，穿了方便跑动的牛仔裤和运动鞋，戴上棒球帽和口罩出了门。他要去见一个人，“兔狲”的线人，幸运的话能知道点线索。

“南衡，今天天气预报说没雨吧？”姚芝看着笼罩在咖啡店上空的一大朵黑云说道。

“嗯？没有吧，我没看天气预报啊。”南衡现在的脑子里像灌了浆糊一样，哪有心情关心天气。

姚芝撇撇嘴，默默祈祷这朵乌云快点飘走。但好像起了反作用。天空被划了一道闪亮的口子，紧接着是一声低沉的“轰隆隆”的巨响。

店里的猫吓得四散而逃，顾客也纷纷起身结账。看来，这场雨是躲不过了。

南衡看着空无一人的店面，竟有些庆幸，她是真的快撑不住了。

“芝芝，估计快来雨了，要不你也走吧。”

“你这是求着我走呢？”南衡只有在有求于她的时候才会叫她“芝芝”。

话音刚落，店门被打开了，进来的是上次让南衡迷得七荤八素的西装帅哥。可今天，她可不像那天一样充满活力。倒是姚芝——

“呀，欢迎光临，请问需要点什么？”听姚芝讲话的音调，八成想撩人家。

“跟上次一样。”西装帅哥冲着南衡点了一下头。

“上次？”姚芝有些茫然。

“哦，一杯拿铁外带，是吧？”南衡倒是记得清楚。

西装男先是有些惊讶，他应该也以为南衡不会记得这么清楚，然后勾起嘴角点了点头。姚芝的目光则在两人身上交替扫了两次。

多条情报显示“哈德斯”组织成员以咖啡店主人为目标接近，情报应该没错，那么那个神秘的成员又身在何处呢？是上次在店门口碰到的拿行李的男人吗？

孔阳在心中盘算着，对，他就是西装男，国安局情报分析部一组组长，负责调查“哈德斯”组织。

这一次，听说组织会接近这个女生，他便亲自来看看。一方面保护女生，另一方面，顺藤摸瓜揪出组织头目。

“哈德斯”组织，也就是穆斯年和“兔狲”所在的组织，一个神秘又极具威胁的存在。他们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有着专属于他们的所谓“职业道德”，实则是无恶不作的一群人。

孔阳还在培训学校时，就听说过这个组织。他们个个行踪诡秘，办事利落，下手狠绝，几十年了，竟无一人被定罪。

原因只有一个，证据不足，人证物证都没有留下，处理得相当干净。

虽说得到了情报，但这个成员应该也很难对付，想要抓现行，找到幕后之人并不容易。

只要有一丝机会，孔阳都要抓住，否则刚露出水面的鱼又要潜回深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位帅哥，你的咖啡好了。”姚芝热情地把咖啡递过去。

“哦，谢谢。我可以在店里坐一会儿吗？外面雨下得太大了。”多亏这场雨，孔阳心想，还能在这里多待一会儿，说不定会碰到那个神秘成员。

“当然没问题啦，欢迎。”果然，下雨天只有配帅哥才不至于让人心烦。这下，姚芝更不打算走了。

南衡无奈地看着明目张胆撩帅哥的姚芝，隐约担心穆斯年会不会淋雨。

穆斯年听到雷声时，真是庆幸自己没洗车，不然又得再洗一次。

他走到一座烂尾楼里，沿着楼梯向上走。不一会儿，他看见了那张画着猪蹄图案的挂毯。

掀开挂毯，是一扇铁门，门上有对讲器。还没等他找到门铃，对讲器的显示屏就亮了。里面传出沙哑的女声——

“你不是老季，你是谁？”穆斯年隐约听见“咔嚓咔嚓”的响声，抬头一看竟是铁笼。来不及躲闪，他被关进了笼子。

“老季是谁？我是兔狲的朋友。”他扯着嗓子喊。

“兔狲？兔狲就是老季，你连这都不知道？”女人好像故意压着嗓子说话，“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你要是不说清楚，今晚我就把你灌进这工地的水泥墙。”

“我，兔狲不见了，他消失前拿过一份文件，我想来问问那份文件的事。我知道你是他的线人。”穆斯年可不想自己被埋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严重影响转世。

“线人？他告诉你我是他的线人？”

“对，他以前说过，如果出任务遇到什么困难，或者联系不到他，都可以到这来找你。”

“那你找错人了。不过，我可以让你进来，薮猫，或者，穆——斯——年。”女人一字一顿地说。

“哗啦”一声，铁笼像被侧面展开的长方体一样折叠收起到天蓬上，然后被涂了水泥的铁板封住。

“刚刚真是太大意了，这么简陋的陷阱都没发现。”穆斯年心想。

铁门打开，里面走出一个身穿长到脚踝的卫衣裙，外面套着一个薄棉衣的女人，看上去30来岁，一头利落的棕色短发，素颜，戴眼镜，穿着毛绒拖鞋。

“进来吧”，女人把穆斯年迎进屋，“随便坐吧，我这没有茶水招待你。”

屋子里的窗户被报纸和塑料布糊得严严实实，水泥的墙面地面让室内温度更低了，虽然开着三台暖风却丝毫感觉不到温暖。

一张铁艺做工的床，六台显示屏，三个机箱，一辆越野摩托，根本不像人住的地方。冰箱里除了速冻食品就是啤酒，旁边的桌子上还放着发霉的面包……

“参观完了？”女人鄙夷地看着他。

“哦，对不起”，穆斯年有些尴尬，“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住在这种地方。”

“很简单，因为法律上我已经是个死人了。死人能住多高级的地方。”

“什么？”穆斯年惊讶得瞪大双眼，“怎么会？”

“你要找的人是我师父，老季，也就是兔狲出事前，他就知道有危险。他伪造了我的死亡，又给了我新的身份。他把重要的事情交代给我时，我才感觉到不妙。”

女人面无表情地说着如此骇人的事情，她看了眼张着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穆斯年继续说，“我师父和兔狲都死了，兔狲的尸体是哈德斯高层亲自带回去处理的。我亲眼看着他们把兔狲带走，然后在他们烧掉车子之前，从车后座拖出了中毒而死的师傅。”

穆斯年吃惊得说不出话。哈德斯高层？是谁？

“那文件呢？”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我不知道什么文件，我只知道，兔狲死之前一直计划着如何退出。哈德斯让他出最后一次任务，成功的话就可以退出。那个白痴却……”

女人姓唐，穆斯年叫她唐姐。从烂尾楼里出来后，他满脑子想的，是兔狲出任务前的那段时间经常问的问题——“喂，薮猫，你想过有一天要离开这里吗？”

那时，穆斯年回答他，“离开了，又能做什么呢？”

“是啊，离开了能做什么呢？做个程序员，每天加班，领着工资还房贷？”兔狲笑着说这话的情景，让穆斯年哭笑不得。

原来，那时，他就已经决心要离开了啊。可问题是，为什么呢？为政府除掉“蛀虫”，为企业甚至国家除掉间谍难道不是很刺激吗？危险是一定的，但若是害怕，兔狲应该早就脱身了。

他不知道的是，他只是自以为，或者说是“哈德斯”组织特意让他以为，他们做的一切，都是有益于国家和社会的。

穆斯年在咖啡店门口停车时，从后视镜又看到了西装男。他拿出一个可追踪的窃听器，连好手机就下车了，帽子和口罩就留在了车座上。

孔阳见穆斯年进门，心里一惊，“终于，让我等到你了”，他想。

“欢迎光临，想喝点什么？”姚芝看又有个帅哥进店，立马过去招呼，心想着“多亏没走，俩帅哥，今天赚到了。”

“哦，我是新来的员工，姓穆，叫我阿穆就好。”

“啊，这样啊，我是南衡的朋友，也是这家店的合伙人，我叫姚芝，你好。”

穆斯年点头，握了下姚芝伸出的手，但视线一直在孔阳身上。

孔阳也察觉到他在看自己，心下了然，“没错，他就是那个神秘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