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的时候去过海边吗,那里冷吗,那里美吗,那里像河还是江呢?
没有人可以回答我,于是我被一阵声音吵醒。
刚睁开眼,就看见熟悉的站点门打开了,慌慌张张地站起来挤出去。
早高峰的地铁站人真的太多了,大家像跟着时间跑一样急切。
我在人群里被挤着往前走,但我并不急切。
我总是那么容易放弃一些东西,以前也是,现在也是。
我在人潮中思考起了过去,于是一去不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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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嘞,今天又迟到了。”
刚踏进公司门,前台又望着手表对着我说。
我点了点头,没有什么反应。
坐在工作台,脑袋突然又空空的。
前台小哥热情地在我眼前打了个响指,把我拉回来。
“嘿,一个月迟到五次是要被开除的。”
林筝“知道。”
“你已经迟到四次了。”
林筝“知道。”
“为什么呢?你是坐地铁来上班的吧?是因为太挤吗?”
我下意识摇了摇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叹了口气,像是要说什么。
我讨厌这种无意义的对话,就像讨厌餐桌上的劝酒一样,所以无言地低头打开电脑。
于是他默默走开,办公室又恢复了一般的吵闹,没有人注意到我,我也没有人注意到任何人。
是什么时候呢,再也无法开口表达自己的想法,渐渐地和社会脱了节,每个人都离我好远。
太阳穴好痛,昨晚又没怎么睡好。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姐打电话来了。
江桉“刚上班?”
“嗯。”
“我来你这儿了,刚到机场。”
我有点意外,绞尽脑汁地想她长什么样子。
忘记了,时间会把一切都带走。
“然后?”
江桉“然后翘班来找我呗,反正你那工作肯定也干不久。”
我甩甩头,觉得对面的声音好模糊。
“你那边好吵。”
江桉“在机场呢,当然吵了。”
“我头好痛。”
另一股强有力的男声撞进耳朵里,我抬头看见前台小哥的脸。
“你不舒服吗?”
我点点头,站起来拿着包准备直接走了。
他追上来,嚷着说要送我。
我从来没见过那边难缠的人,只好望着他一言不发。
“我头痛,回家了。”
“不要你送。”
他好像还想说什么,但是我懒得听了,与他擦肩而过。
他叫什么来着?我记不清。
也对,我什么都快记不清了。
-
江桉“头痛好点没?”
江桉的声音一点没变,高昂的,有点刺耳。
“喂,你是不是没有变声期啊,怎么还是这个声音。”
我躺在沙发上,探头望了她一眼。
她也躺在沙发上,在我对面,姿势极其不驯。
江桉“屁,那玩意儿只有男生有吧。”
我把头伸回来,看着天花板。
“哦。”
林筝“霖也有吗?”
轮到她沉默。
“嗯。”
她顿了一下,吼了一句:
“我怎么知道!”
我又无言,于是任由这奇怪的气氛蔓延。
江桉“我们明天去滑雪吧。”
“不太想去。”
我闷了一会儿,说出原因。
“以前和霖去过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能和江桉安安静静地躺在一起聊会儿往事。
但现在就是这样,一切都会变。
交给时间,时间没有答案。
-
新开的滑雪场好像对大学生是免费的。
霖高兴地给我发消息,说我们一起去吧。
我怕冷,很怕很怕的那种,但望着他的笑颜,我点头了。
于是我们出发,背着一大袋的东西。
山上的冬天比山下冷多了,像是一下子坠入了冰河。
我一直躲在室内,出去就要被冷哭。
那场面实在是好笑,我一出去眼泪就止不住地流,霖无措地抱着我,用手不停地擦眼泪。
林筝“冷。”
霖或许很愧疚,当晚就在买了很多保暖的东西给我,看着裹成小熊的我,有点心疼的样子。
他鼻子被冻得通红,眼睛红红的,委屈地一下子钻我怀里。
我抱着他,好大一个。
“我没关系的,惹你不开心了。”
我面红耳赤的,不知道怎么哄他,我第一次觉得他像小孩,是可爱的那种小孩,不是我这种笨蛋小孩。
“喂,小孩,不许闹了。”
我故作严肃,低头却笑着把头埋向小孩的怀里,像抱住大树一样。
-
“筝,喜欢冬天吗?”
在我们坐在缆车上的时候,霖这样问我。
我望着窗外的风景,无言地点了点头。
霖“林筝,看着我。”
我收回视线,望着他,静静听着他问我:
“你觉得我们这半年异地怎么样?”
我有点恍惚,快半年了啊离高考结束。
“我不知道。”
他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和昨天完全不一样。
对啊,昨天的我们是好久不见的小情侣,我们只顾热情地钻进对方的拥抱里,没想过到底离开了对方多久。
“霖,外面的雪好大啊,我突然想起那本书了。”
“村上的,里面的主人公有个影子,他们都掉进了世界尽头里,他们说好要一起逃离,结果在最后主人公抛弃了影子,因为他爱上了那个世界的一个女人。”
林筝“结局他们分别时,也下了好大好大的雪。”
我抛下外面的冰天雪地,只顾望着他。
我想说的话还有好多好多,我想说,霖,你觉得我是影子还是那个女人呢,你觉得我和你会永远在一起吗。
当他去另外一个城市上学的时候,我就问过这个问题。
他摇头,使劲地摇头。
霖“林筝,我们好好的。”
“对啊,我们好好的。”
你还是像第一次大雪见面那时一样爱我,我却要在这次大雪里和你说再见。
爱太难了。
后来我写了封信给他,悄悄地塞在了他背包里面。
信里没有署名,没有段落,没有文笔,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寒假开始了,新年也不远了吧,祝你新年快乐霖。”
于是我再也想不起接下来。
于是,记忆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又像一个将死之年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