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万梅山庄是个很让人舒服的地方。屋子里看不见花，却充满了花的芬芳，轻轻淡淡的，像一缕清风，像是西门吹雪这个人。

你第一眼看见这个人，一定不会先注意到他的外貌。因为他就像浮于高空的云，像是一把千锤百炼的名剑，全身笼罩在凌厉的剑意之中，寒意逼人。

但当你看清楚了他的样貌，你又绝不会再忽略他的样子，因为他的脸如玉般精美，如云般高不可攀。

墨珺正目光灼灼的看着西门吹雪，几乎屛住了呼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不停的翻滚，这就是西门吹雪！

陆小凤斜倚在一张用长青藤编成的软椅上，他杯中的酒是浅碧色的，他身上雪白的衣裳轻而柔软，他的眉头却皱的比老头子还紧。

陆小凤无奈的看了看墨珺，西门吹雪都不用开口，她就已经叛变啦！

“你用剑？”西门吹雪的目光一直落在墨珺背后精致华美的双剑上，他是用剑的行家，自然明白这双看起来更像是装饰品的剑确是难得的名剑。

墨珺很紧张，浑身都处于一种紧绷之中，她对敌的经验很少，和高手交手的经验就更少了。她判断敌人水平的标准还很简单，若对方身上的内息和剑气都不如她，以她的剑术是不可能输的。

但西门吹雪不一样，他的内息和剑气都在她之上，她也许可以以七秀轻灵高妙的剑术压制他一段时间，但最后输的一定是她。

更何况他是西门吹雪，未战先怯，对着他，她连战意都提不起来。

墨珺抿了抿唇，开口的声音都变得沙哑。“西门吹雪，你是不是想和我比剑？”

这下子，连陆小凤都紧张的直立起身子来了，他想，墨珺可能不知道西门吹雪剑术的可怕。但是他了解西门吹雪，也因为他了解，他才更加紧张。

“你不想。”西门吹雪的眼里带着真真切切的失望，眼神也暗淡下去。

墨珺没有说话，而是反手抽出了她的双剑，轻轻的递到西门吹雪的面前。那是陪了她三年的剑，也是她最喜欢的一双。

“我的剑，名为忘忧。”墨珺珍惜的抚摸过忘忧冰凉的剑身，看着西门吹雪，眼神里满是认真。“我与你不同，我拿起剑，是为了自保。”

墨珺皱了皱眉头，思索了一会儿，才接着说。“我喜欢剑，是因为它能保护我，我喜欢剑术，是因为剑术很美很奇妙。七秀武学以舞为纲，以剑为器，琴箫伴剑，妙舞问心。我佩服西门庄主追求剑道的至诚之心，却并不想和你比剑，因为比起剑术，我可能更喜欢生命。”

“可惜。”西门吹雪用一种十分惋惜的眼神看着双剑，但还是点点头。“你的双剑并不寂寞，它认可了你。”

墨珺惊讶的看了一眼西门吹雪，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剑，西门吹雪的意思是，认可她了吗？

西门吹雪有些犹豫的问，“我可以看看你的剑术吗？”

这下墨珺连犹豫都没有，就点头走出屋子，来到院中。

她不想成为西门吹雪成就剑道路上的对手，因为在她看来，西门吹雪追求的剑道有点儿像是剑三纯阳的太上忘情。而对于七秀来说，几乎是以情立世的，七秀女子多情更重情。这样几乎可以说是完全对立的理念而来的剑意，对西门吹雪来说，一定是第一次见。

墨珺挽着一个漂亮的起手式，剑舞一起，名动四方，七秀剑法轻灵凌厉，妙曼的舞姿暗含层层的杀机，令人措不及防。剑法配以飘逸轻盈的冰心诀内功心法，更以剑气伤人，在剑三里是远程内功输出。墨珺的剑气也是如此，对于一个七秀来说，并不意味着要看见敌人才能伤人。

当然，既然不是比试，而是展示剑术，是以墨珺连内力都没有用上，只是单纯的舞剑。也正因为只是单纯的舞剑，没有内力的增幅，才更加能够展示剑术的精妙，看见最最本源的剑意。衣炔翻飞，森森剑气。

西门吹雪的眼睛很亮，一眨不眨的盯着墨珺的剑路，他很兴奋，因为他看见了一种新的剑术，一种他还没有找到破解法子的剑路。

瞬息间，墨珺却已结束了。她额间冒汗，有些气喘，眼睛却很亮，看起来也很兴奋。“如何？”

“很好。”西门吹雪忍不住拔出了剑，剑出鞘的声音犹如一声清啸，他也在舞剑，带着凌然的剑意和杀气。

直骇的墨珺往后倒退了好几步，西门吹雪也在用刚刚的剑路，却绝没有人能说他与墨珺的是同一种剑术。他的剑就像他的人，清冷逼人，明明是同一种路数，他的剑意却是那样的骇人，杀气凌然，出剑绝不留一分余地。而墨珺的剑，却是暗藏杀机，也处处留有余地。

西门吹雪收剑与出剑一样的快，今天他的心情很好，连语气都柔和了几分。“日后若你在剑术上有所疑惑，可到万梅山庄找我。”

陆小凤旁观了这场剑术的展示，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他虽不是剑客，却也能看出墨珺的剑法极其精妙，就凭这一手，墨珺就能站在一流高手的行列了。

但是他此刻最关心的却是，西门吹雪还要不要帮他的忙了？

“西门吹雪。”陆小凤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幽怨，到底谁才是他的朋友啊？“你若不愿意帮忙，她以后也就不用来万梅山庄了。”

墨珺看了看怨气深沉的陆小凤，在心里默默的道歉，不要怪她，不作死就不会死。

果然，陆小凤说："我这次来本来就是要你帮我去做一件事的，我答应过别人．你若不肯出去，我就放火烧你的房子，烧得干干净净。"

西门吹雪凝视着他过了很久，才缓缓道："我的朋友并不多，最多的时候也只有两三个，但你却真是我的朋友。"

陆小凤道："所以我才来求你。"

西门吹雪淡淡道："所以你不管什么时候要烧我的房子，都可以动手，不管从哪里开始烧都行。"

墨珺已忍不住笑出声来，她知道陆小凤的胡子要保不住了。而陆小凤看上去已经呆住了，但他还是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难道真的没有法子可以请动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道："你并不是完全没有法子打动我。"

陆小凤道："我有什么法子？"

西门吹雪微笑着，道："只要你把胡子刮干净，随便你要去干什么，我都跟你上。"

下山的路上陆小凤好像一直在摸他的胡子，可他的脸上却已一根胡子都没有了。

墨珺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陆小凤，其实你刮干净胡子比长胡子的时候至少年轻了十岁！”她有点儿明白为什么陆小凤要留着胡子了，因为他居然长了一张娃娃脸。

陆小凤点点头，若有所思。“这下我明白你为什么要让我多摸摸胡子了，可我有个疑惑，不问出来恐怕连饭都要吃不下，觉都要睡不着了。”

“你是想问我是不是知道你会被刮干净胡子？”墨珺看着陆小凤笃定道。“我与西门吹雪是第一次见面。”

“所以我才更加好奇。”陆小凤连眉头都皱起来了。“你知道，好奇起来的时候真是要了人命的事。”

“所以你陆小凤永远都有那么多的麻烦。”墨珺叹了口气，“我也许是猜的，也许是真的知道，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你的胡子又不能一下子长出来。”

陆小凤点点头，算是放过墨珺这回，他不会勉强朋友，所以他只能把疑问放在心里，自己去猜。

陆小凤和墨珺站在与花满楼分离的地方，相顾无言。鲜花还是开的像走的时候那样盛，可是赏花惜花的人，却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