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城里"上林春"的竹叶青和硝牛肉，五梅鸽子，鱼羊双鲜，是远近驰名的美食。花满楼正带着墨珺坐在那儿，一桌子的美食，墨珺却已趴着睡着了。春日的风吹过，扬起墨珺的长发和长裙，露出妙曼的少女轮廓，白皙的皓腕和纤长的脖颈。

感觉到四周停留在墨珺身上的视线，花满楼皱着眉头，脱下外裳笼在墨珺的身上。连同乌黑亮丽的长发一同遮挡在宽大的衣袍下。睡眠中的墨珺像是闻到熟悉的气息，用手抓住这股气息，蹭了蹭，继续安睡。

四周的视线总算略为收敛起来，花满楼轻叹了口气，墨珺真是太没有警惕心了，半分江湖经验也没有。这样子去闯荡江湖，迟早会吃大亏的。

却不知墨珺的信任，到现在为止，也只是对着他开放而已。

墨珺在一片惊呼声里醒过来，眨了眨眼，却发现坐在对面的陆小凤一动不动的看着一个方向似是惊住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墨珺也忍不住惊呼一声，跳了起来。

那是一个血人，血是从十七八个地方同时流出来，头顶上，鼻子里，耳朵里眼睛里，嘴里，咽喉上，胸膛上，手腕上膝盖上，双肩上，都流着血。

墨珺一个激灵彻底醒了，血人也像是看见了她，死灰般的眼睛里出现一道光芒，他突然冲过来，冲到她面前，用一双已被鲜血染红的手抓住她的手，喉咙里"格格"的响，像是想说什么。

可是他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他的咽喉已被割断了一半。但他却还活着。

墨珺看着他面目全非的脸，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萧秋雨？”

墨珺当机立断，空着的手中凭空出现了几颗药丸，一股脑的塞进萧秋雨的口中，怕他咽不下去，甚至还用上了气劲。可是她却明白，任何药物恐怕都救不了他的性命。她也只是缓一缓他的痛苦。

萧秋雨留着血的眼睛里那些仇恨愤怒焦急恐惧慢慢的褪下去，他握着墨珺的手也收了回去，却用最后的力气拼了命似的推开她。墨珺被推的往后退了几步，直到花满楼轻轻的稳住了她，他们都感觉到了萧秋雨的情绪，他让墨珺快逃。

萧秋雨突然发出了一声绝望的惨呼，就像是一匹孤独，饥饿，受了伤的狼．垂死前在冰天雪地中所发出的那种惨呼一样。

然后他的人突然一阵抽搐，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鞭子重重的抽在他身上。

“为什么？”墨珺喃喃的说，陷入失神之中。为什么让她逃？为什么是她？萧秋雨最后来到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墨珺，墨珺！”花满楼轻轻的拍着墨珺的脸颊，“你还好吗？”

墨珺有些失魂落魄的看着花满楼，“是我的错吗？不，我根本不知道他会死，不是，我不知道死的是谁？”她还是记得有两个人死了，却不记得是谁了。大金鹏王的剧情随着事情的发展有些清晰起来，还有谁会死？到底哪些人死了？为什么她不记得了。

“不是你的错，墨珺。”花满楼轻轻捧着墨珺的脸，一字一顿的说。“没有人能完全正确。你已经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说出来了。是真是假是对是错，是我们的判断。”

墨珺微微回神，“抱歉，花满楼，我是说，恩，我只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死在我面前，所以才会这样的。是我还不习惯看见血腥。对不起。”

“没有人要求你去习惯。”花满楼微微松了口气，“更加不用道歉，听着，墨珺。之前你说的故事，我没有相信，一个字也不信，所以我才要自己去找真相。一切都跟你没有关系，明白吗？”

墨珺瞪大了眼睛，不太明白花满楼在说什么。意思是说，他没有相信她的故事，所以要自己去找真相？

花满楼看着眼前的少女，在心中长叹了口气。墨珺初入江湖就牵扯上这种事情，如果留下心结的话可能会背负一辈子，她还那样年轻，她的江湖才刚刚开始。

“你相信我们吗？我和陆小凤。”花满楼循循诱导着小姑娘。

“我当然相信你们。”墨珺已经冷静下来了，的确，她没有消息来源，事情未结束之前对她的说法保持半信半疑的态度才是正确的。而陆小凤和花满楼，一定会让事情往最好的一面发展。

花满楼看见墨珺冷静下来，心知她误会了，想解释却也无从解释。他全然相信她的说法？当然不，但是他全然相信她的善意。比起大金鹏王的事情，墨珺的安危似乎更加重要。她太稚嫩了，她都不明白，自己做的事情会给她带来多大的麻烦和危险。他担心的并不是能不能取回公道或者请到西门吹雪，而是这个怀着善意来找他的姑娘能不能在这件事情中全身而退。

花满楼苦笑了一下，人的心都是偏的，比起大金鹏王和素未相识的那些人，他当然也更关心他的朋友一些。

等陆小凤追着抛下萧秋雨的车子找到一份警告，不忿的回来找花满楼他们的时候。只看见花满楼和墨珺相对而立，若无旁人的样子，他深刻感受到一种只有他一个人在关心案子的悲催感。

他气冲冲的喝下半坛竹叶青，把坛子碰的一声放在桌子上。瞪着看过来的两人，“我们被人威胁了，若是再查下去，萧秋雨就是我们的下场。”

“所以？”墨珺挑了挑眉，大概知道陆小凤接下来会说什么话了。

“所以我一定要查下去，我们现在就去找西门吹雪，我也想出了一种法子对付他。”陆小凤说完就大步往前走。

花满楼笑了："什么法子？"

陆小凤道："这次他若一定不肯出手，我就放火烧了他的万梅山庄。"

墨珺实在没有想到，前往万梅山庄的路居然这样美。正值百花争艳的春季，漫山遍野的桃花和杜鹃开得如火如荼，墨珺简直迫不及待想要走进那个缤纷的桃花林里去了。

“不是我要煞风景，可是天一黑，西门吹雪就不见客了。”陆小凤苦笑着拉住了跃跃想要跑进桃林的墨珺。他总算有点明白花满楼这么喜欢墨珺的原因了，这个姑娘在面对欢喜之物，对想做的事，总带着一份纯然的热情。

墨珺权衡了片刻，最后看了一眼随着风飘落的粉色花瓣，还是决定先去见见西门吹雪。毕竟，西门吹雪总比桃花稀有一些的，桃花时时都能看，西门吹雪可不是时时都能看的。

花满楼站在漫山的花色中，带着一种欢喜的笑容，他也并不愿意离开这个鲜花遍地的地方。“若他不在呢？”

陆小凤无奈道："他一定在，每年他最多只出去四次，只有在杀人时才出去。"

墨珺对古龙笔下的剑神抱着一种说不出的敬仰和好奇："所以他每年最多只杀四个人？"

陆小凤道："而且杀的都是该杀的人。"

墨珺不说话了，她突然觉得他们去找西门吹雪是个极大的错误。因为她知道，这次下山西门吹雪杀的恐怕就不止四个人，而且还不一定都是该杀之人。

花满楼道："谁是该杀的人，谁决定他们是不是该杀的？"

他忽然叹了口气，道："你们去找他，我情愿在这里等你们。"

陆小凤和墨珺对视一眼，都有半晌的无言。最后还是陆小凤带头往万梅山庄走去，墨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了上去。

“我以为你会陪着花满楼。”陆小凤看着跟上来的墨珺，有几分好奇。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墨珺愕然的看着陆小凤，有几分不解，“花满楼又不是小孩子了，我虽然喜欢风景，但是也很好奇西门吹雪到底是怎样的人。”

陆小凤哑口，他难道要说他以为墨珺也是喜欢花满楼的，现在却丢下了花满楼去见另外一个男人？他摸了摸胡子，看着墨珺正要说点什么，却发现对方正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看着他的胡子。“怎么了？”

“你多摸摸你的胡子吧。”因为很快就要没有了，墨珺说完就加快了脚步，不去管陆小凤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