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船叠浪

此时正值春季，小青山正如其名，绿意盎然。山下那条小河正缓缓流动，河水清澈见底，故名曰清江。在由春入夏的早晨，河面雾气颇大，白雾由下而上将整个水面以及两岸都包裹着，其内正是那一老一少还有一船在河中心飘荡，忽见船中老人猛然起身，双手持竿，双目闪过精光，低头对少年说了一句什么，又继续盯着前方迷雾。那少年耳边回响起老人的话，又抬头看了看老人的脸色，一副好奇的转身看着前方。

　　“呵呵，天上人间，我还玉皇大帝呢！徐伯，你开什么玩笑，莫不是昨晚喝多了，今早酒还没醒。”姜鑫看着徐伯的迷惑行为，也是感到奇怪，跟着转头一看，除了雾深不见底以外哪有什么人间奇景，想想这大清早的也不可能是撞邪了，那必然是酒喝多了。“这上了贼船，想必是真下不了了啊！”姜鑫又开始有些后悔当初年少无知把自家的小木船戳了个窟窿的事了。那时候有船的时候，姜鑫记得他那个老鬼父亲也还在，一家人在小船里顺风下游，好不快活，可惜……

　　“哗啦哗啦”姜鑫正准备陷入回忆，却是被这水浪撞击木板的声音拉回了现实，待他回过神来，只见河水骤然高涨，水面一浪高过一浪。在这被浓雾包裹的河中心，这条小木船显得尤其孤立无援，姜鑫不得已又蹲了下来，水浪的拍打使木船左右晃动起来。他看了一眼徐伯，还是刚才那个姿势，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这什么运气，大清早还能遇上大涨潮，徐伯，你要是再不划水等会儿咱们可就要被冲到下游了哈。”姜鑫试探性的问了问，希望让徐伯早点认清形势，最好是能把昨晚喝的酒给吐了。可这老头儿还是没有说话，姜鑫正准备再劝，只见上游的水猛的向小船这儿倾泻，不一会儿就到了眼前，姜鑫被吓得直接坐在船内，双手使劲抓住船檐，怕的“啊啊”只叫。

　　“终于来了。”见到这场景，老头儿轻声说了一句，右脚向前跨了一小步，接着左手把竹竿往河里一放，整条小船突然转向，船头正对准激流上游。

　　“反了，反了，徐伯，快往斜下游划，还来得急。”说实话，这等水流姜鑫自认为生平仅见，以这条小木船去撞，结果可想而知，虽然水浪下泻速度很快，但也不至于自暴自弃，多多少少也要挣扎一下吧！他可不想英年早逝，正欲跑到船尾去把竹竿抢过来，只见徐伯似乎看出了他了想法一般，随即就把竹竿竖直往河里一掷。说来也奇怪，这竹制的竿被这么一掷后就没见了踪影，但姜鑫此刻哪里管得了这些，看到最后一丝希望都破灭了，心里已经把该问候的都问候了一遍。

　　“唉！妈，没想到儿子我在这么帅的年华就要去见我爸了，只可惜村里的村花们苦苦等了我这么多年，别了，这个美丽的世界……”姜鑫见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干脆直接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顺便再做点祷告，没准感动了佛祖还能即刻成仙呢。

　　过了一会儿，没等姜鑫感受到浪潮拍打木板的恐怖，徐老头儿倒是看不下去了:“行了，已经没事了。”只见老人说完便靠在船尾坐下了。

　　姜鑫没有感受到死亡的来临，又听了徐伯的话，眼睛不自觉的眯开一条缝。

　　“身体鉴定完好！木船鉴定完好！徐伯鉴定完好！浪花鉴定完好！嗯？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呢？”他把双眼睁大，才发现没有动力的小木船正在踏浪而行，向着清江上游平稳的逆流而上。

　　姜鑫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刚才并没有看错，船速不变且平稳，一浪接过一浪，虽是踏浪而行，可能更像是大浪有意识，在用木船玩接力赛似的。

　　木船在浪尖上舞蹈，穿梭于浓雾之间，仿佛是在天上御剑，不对，是御船飞行。这水浪又似乎没有止境一样，接引着小船“飞”向目的地。

　　对于这一情景，姜鑫着实是看呆了，他轻轻捏了捏自己略有三分英气的脸蛋。

　　“嗯，手有点冰。”

　　接着用了一下力。

　　“嘶，还有点疼。”

　　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年少虽可以不无知，但轻狂总会带点。姜鑫也不例外。

　　船外水声不小，浪花拍打木板，溅起点点水雾融入雾气中。得知不是做梦而是现实后，姜鑫也就破罐子破摔了，时而起身看山野尽头，太阳升朝霞，时而蹲下戏浪花水雾，芙蕖出绿波。

　　不知浪高叠了多少层，也不晓两岸绵延了几千里，不一会儿，只看到雾气逐渐变淡，听到水声逐渐变小，连带着木船也“飞”慢了。一阵微风拂过，把此刻最后一丝面纱也揭开了。

　　小船依旧在逆流向前，不远处有一小山，山上松林茂盛，点点竹林穿插其间，山下有一小路，延至河边，小路两旁正是草长莺飞。

　　“我靠，徐伯，咱们飞了半天又飞回来了，这是个什么理。”姜鑫不敢相信的转头对徐伯说道。没错，这里看着不就是刚刚上船的地方嘛！这山不就是他生活十几年的小青山吗？

　　“别急，等船靠岸了你在仔细瞅瞅。”老头抱着个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酒壶，醉醺醺的说着。

　　“我等会儿不便上山，但你可以，我希望你能够去上面走一走。”这句话倒是说得挺有精神。

　　“哦豁，是山上有个母老虎，你想让我去帮你喂喂！”姜鑫听得是一头雾水，不明白老头的意思。

　　“呵呵，天机不可泄露，去不去由你。”老头又闷了一口酒，望向这山，眼里似乎带了点遗憾。

　　正说着，“咔嚓”一声，木船突然停下，刚才重新站在船头的姜鑫一个没注意，脚上一轻，整个身子就往后仰，顿时摔在了岸边的草坪上。

　　“哎哟，这船到站了怎么也不说一声，欺负我没买票是吧！”姜鑫吃了一屁股的泥，嘴角还叼着一株岸边的杂草，模样着实有些狼狈，也难怪他爬起来就对这木船感到不满。

　　他拍了拍屁股上的泥，抖了抖头上的草，正想抬脚踢几下木船来挽回下形象，就看到小船在慢慢离开岸边。

　　“姜小子，你就先在这儿呆着吧，我也是为你好！”

　　“我……”姜鑫看到徐伯拿着不知道又从哪里掏出来的竹竿，划着船扬长而去，心里百感交集。

　　“坑爹啊……啊……！”只听青草坪上传来一阵悲呼，而船中老头却是自顾不暇，一手持竿，一手握壶，哼着小曲，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