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thirty-seventhstring】旋律
伽罗真的不知道小心究竟选了什么曲。再三询问下没有得到答案，知道他并不想告诉自己，索性就不问了。这两天从他的练习中也没听出什么线索来，但他貌似在反复改编什么曲子，可是一次都没有弹过。
“一会儿比赛没有问题吧？”
“嗯。”
正前往赛场的两人一路都没有什么复杂的交流，最多也就是伽罗偶尔单方面地询问小心的状态。看着坐在副驾驶座上如往常那般一脸平静的小心，伽罗自己反倒紧张起来了——先不说右手的状态，临时改编还没有做过一次练习的曲子，直接用在赛场上真的没有问题吗？
小心是冲着初赛的优胜去努力的，但实际上准备得会不会有些不充分？
有些焦躁地皱起眉，伽罗看着面前的仪表盘没有说其它的。小心侧过视线看着他为自己担心的样子，伸过左手去抚平他蹙紧的眉，语气轻淡得一如既往：“我没事。”
伽罗看着小心淡然的眼神，尽量让自己放下抑制不住的担忧，扬起嘴角：“嗯，加油。”
现在对他表示出足够的信心，便是对他最大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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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的场地选在市里刚建成不久的一个音乐厅，比小心平时去的剧院稍大一些。比赛是在下午四点，大概还有两个小时才会开始，但伽罗和小心到那里时，已经有不少选手聚集在后台等待分组了。
小心大概看了看已经到达的人，没有发现任何熟悉的面孔。
拉维洛家向来不注重场面，在各界名门中的作风相当低调。家族中最有名气的大概就是小心的父亲——十五岁就登上家主的位置，他还在世时可以说是社交界的名人，短短几年就把拉维洛家的人脉发展得相当广阔，而且很受社会关注，只是在妻子去世后一直没有再度娶妻。
小心知道那是为了自己。
所以父亲费心经营一生的拉维洛，绝对不能交给那些唯利是图的人。
但是小心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的那人——
“小姐，您不和他打个招呼吗？”贴身跟着伤心的达斯特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被遮掩在人群间的小心，轻轻一笑道。
“……不必了。”伤心不是不知道小心曾经因为自己的原因而放弃比赛。若是再去干扰他，他可能又会动摇吧——但这样下去两人迟早会在赛场上碰面，现在只好瞒一阵是一阵。
其实伤心还是很意外小心居然真的会来参加比赛——右手两根手指不能正常活动，还有上次选举在心中留下的暗殇，换作伤心肯定无法坦然地面对，更别说再次参加比赛，说不定连钢琴都会彻底放弃。
突然开始疑惑自己应该怎么做。
“希望您不要动什么恻隐之心。”达斯特看着伤心有些黯然的表情，提醒道，“您答应过老爷，在赛场上一定会全力以赴。”
“我知道，可是……”
“知道就足够——那个人可和以前不一样了。右手是那种情况，根本不可能会赛到最后，您对他的宽容只会让其他人获利而已。”达斯特暗金色的瞳孔中映着少年的背影，脸上浮起一层轻蔑的笑意。
伤心听过之后，愣愣地望着许久未见的表兄，脑中浮现出两人的曾经。沉默良久之后，便失意地转过身，走到谁也看不到的角落。
懦弱的自己不敢反抗家族的安排。
泪水悬在眼眶里，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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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上台的比赛选手禁止陪同，伽罗和来应援的甜心花心等人都在观众席，包括阿卡斯和杀手猫也在。小心独自坐在后台，听着主持人从赛场转播的实况。那语气中尽是少女独有的天真活泼，丝毫听不出倪端来，低头看看手里捏的分组时抽的纸条，小心淡淡地苦笑了一声。
不管从哪个细节，都找不出拉维洛有在台下做手脚的感觉，自己算是被彻彻底底地小看了吧？看样子拉维洛的人根本就没有把自己的事情放在心上，现在竟然会莫名地为此感到不爽。
“下面请E组的最后一位选手登台~”E组的前两人的分数都不低，可以说是已经将现场的气氛炒热了。主持人的声音很清脆，像是宣告着征途开始的钟声一般悦耳。小心应声站起来，深深呼出一口气，然后从容地向台上走去，眼中尽是毫不犹豫的坚定和无所畏惧的信心。
自己究竟是否是个值得提防的对手，就用接下来的实力证明吧。
黑色的三角琴，明亮的聚光灯，满员的观众席，这样的场景小心面对过很多次，从来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但是行礼之后，站直身望向眼前司空见惯的画面，却发觉今天和以往不一样。
视线里那片特别的天蓝色，让他的存在变得极为显目。
小心闭了闭眼——伽罗第一次来听自己和花心的演奏会时也是一样。在幕布的暗红色退出视野的瞬间，那片特别的蓝色便让当时的自己不禁多留意了几眼。
那便是两人最初的相遇。没有交流，没有对望，没有戏剧性的开端，只是以演出者和观众的身份，在纯粹的乐声中表达和体会着寄于旋律间的感情。
没想到当时不经心的留意，至今却占去了内心的大半部分。
半掩的湛紫色双瞳中染上了淡淡的情愫，小心转身走到琴凳上坐下，将右手置于黑白相间的琴键上，停顿几秒。
单纯的，美好的，天真的，自己拥有着的唯一的梦——
你所给予我的梦。
提起手腕，手指在琴键上敲出类似于钟声的单一音节，随即连接起舒缓浪漫的曲调。
台下的伽罗愣了一下，顿时反应过来小心所选的曲目，脑中的思绪不禁闪过几分空白，揣摩着小心想要表达的意思。
瓦格纳①的《婚礼进行曲》②。
改编的地方很多，但主旋律的确是再熟悉不过。轻淡却包含了爱意的情感漂浮在思绪之中，伴奏的一部分旋律中，还可以听出是那天在咖啡厅为自己弹奏的分解和弦。
这就是他这两天准备出来的曲子。
这就是他这些日子所拥有的梦。
整首曲子的感情可以说是安然而深刻——对于常人来说或许会有些难以理解，但是对于正在恋爱中的人来说，这大概就是最为期待的梦吧。
心中的想法若隐若现，伽罗闭上了眼，突然想起了那天散步时对小心说的话——自己当时所承诺的等待，貌似不会像原想中的那么漫长。
小心弹奏的这首曲子不是在比赛，是在接受伽罗的感情，是回应给他的表白。
这个梦的内容就是以爱的纽带联系彼此，一直都能在一起。
愿我们一起走过的岁月成为永恒。
没有练习过的曲子在改编后控制起来稍微有点困难，不断涌出的琴音中带着一丝因为代入了感情而产生的青涩，但小心却丝毫没有因此而感到紧张的样子——或者说要是练习过，反而会感到违和吧。
一开始选曲时，自己总是想着怎样才能既把握好主题，同时又不会被本家的人看低，还得考虑到自己的现状。擅自添加的局限性条件逐渐多了起来，自己才会变得在数种选项中间犹豫不决，关在死胡同里出不去。
可既然是个美好的梦，为什么还要考虑那么多的困难呢？
谁规定了你的梦必须参照现实？
这一点，是小心在决定改变现状的那一瞬间意识到的。
这个“梦”不应该是为了取胜而存在。比赛也好，家族也罢，都只不过是自己妄自划进这段旋律中的杂音而已。梦不一定非要实现它，但一定要拥有，一定要对得起自己的真心。
“梦”所要传达的东西，不需要以反复的练习去精雕细琢，不需要刻意地去迎合主题词的内容——想要将“爱情”完整地传达给对方的话，还是让它保持着原原本本的模样比较好。就算还不成熟，就算无法理解，就算在别人看来可笑至极也没有关系。我的梦只想要讲述给你听，别人会给予怎样的评价都无所谓。
因为融入到曲子里面的，是自己一颗真挚的心。
手下把握的曲调慢慢稳定了下来，其中的意境逐渐清晰。优美的旋律中是他人无法窥知的故事，让人在想象之余醉情于此，直到曲终的一刻。
场内掌声雷动，但伽罗却感觉世界安静得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
淡然的天蓝色双眸中是不合时宜的冷静，伽罗一直看着小心下了台，才起身向场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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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的顺利可以说是在意料之中，最后E组的评分结果当然也是小心胜出。台上的比赛还在继续，等所有组赛完才会选出初赛的优胜。但甜心他们已经没有再关注下去，按耐不住想要为小心庆祝的心情去后台迎接他。
最兴奋的就是甜心和开心了吧，见到小心时的欣喜语气在走廊里荡起了不是很明显的回声；粗心还是那样，才这么一会儿就已经忘记发生了什么，在花心身边迎合着气氛傻傻笑着，而花心却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小心一眼，别过头去；杀手猫摆出一副好哥们儿的模样拍拍小心的肩说“干得漂亮”，阿卡斯则只是象征性地笑了笑，貌似在忧心什么事一样将视线移向别处。
唯独没有见到他。
小心满心期待地盯着门口看，等了十几秒的时间，也没有看见伽罗从后面跟上来。
一时间便是说不出的失落感翻涌，取代了之前心中那份的期待。尽管从表情上看不出什么来，但小心的眼神已经开始不确定地飘忽，向众人问道：“伽罗呢？”
这才注意到伽罗不在的几人稍稍愣了一下，不知如何作答，许久后开心才出声打破寂静：“他没和我们坐在一起，我还以为他是第一个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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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威廉·理查德·瓦格纳(WilhelmRichardWagner，1813年5月22日-1883年2月13日)，德国作曲家，著名的古典音乐大师。他是德国歌剧史上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前面承接莫扎特的歌剧传统，后面开启了后浪漫主义歌剧作曲潮流，理查德·施特劳斯紧随其后。同时，因为他在政治、宗教方面思想的复杂性，成为欧洲音乐史上最具争议的人物。
②瓦格纳的《婚礼进行曲》和门德尔松的《婚礼进行曲》是齐名的。在我国，它甚至比门德尔松的那一首流传更广。在国外，人们习惯地把这两首《婚礼进行曲》一并使用，瓦格纳写的那一首，作为新人入场时举行婚礼的庆典音乐；门德尔松写的那一首，作为礼成之后，新人退场，进入洞房时的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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