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而十九年·春
清晨，温暖的朝阳冉冉升起，忙碌了一夜的陆府终于迎来了新生命的到来。隐隐一阵微弱的婴儿啼哭声从产房传来，伴随着众人的喜悦赞美之声，陆炳这才松了一口气。
“恭喜指挥使大人，是位小公子！”
陆炳看着襁褓中的婴孩，露出了一个微笑。
紫禁城· 乾清门
此刻嘉靖则是在乾清门早朝，冷眼看着底下的大臣勾心斗角。
嘉靖百无聊赖，看着空空的位置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他侧脸看向黄兴。后者立刻上前低声解释道。
“陛下，指挥使夫人昨夜发动了，今早生下一子，刚刚指挥使大人还派人递折子，求皇上赐名。”
嘉靖厌恶地皱眉，隐藏在袖袍下的手紧紧地撰着。
"就叫陆---绎。“
经此一事，嘉靖已无心再听朝政，他摆了摆手，疲倦的合上了眼，黄兴见状立刻高喊着散朝。
陆府
陆炳坐在床榻前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妻儿。
”大人.......“吴氏勉强睁开眼，苍白的脸上扯出一抹微笑。
”夫人辛苦了。“陆炳轻柔地替吴氏掖好被褥，”陛下已经给孩子赐名“绎”，夫人好生将养，改日再进宫谢恩。“
吴氏美目含泪，微笑地点点头。她低头看着怀中熟睡的幼子，心中泛起一丝喜悦，
乾清宫
地上是一片狼藉，入眼都是摔碎的瓷器和散乱的奏折。嘉靖赤着脚呆坐在冰冷的砖石上出神，头发散落，衣衫零落，哪里还有刚刚在朝上天子的威严?
黄兴步入殿中，看着这一室凌乱，还有神情恍惚的嘉靖，魂飞魄散。
”陛下!陛下.......唉，您这又是何苦呢?"黄兴急忙扶起嘉靖至榻上，又急忙唤宫人进来打扫寝宫。
“黄兴，你说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背叛朕？连阿炳也是.......”嘉靖苦涩道。
黄兴跪在地上，替嘉靖换上干净的鞋袜。
“奴才知道陛下心里苦。可是，又有什么法子呢？"
"指挥使大人自小与陛下一处，是自兴献王府起的情分。如今进了紫禁城，陛下是天子，指挥使大人是臣子，君臣有别，自然是要生疏几分。陛下又何必自伤？”
“陛下是天下之主，坐拥整个天下。后宫妃嫔如久旱望甘霖，都盼着陛下驾临呢。如今指挥使大人已有一子，陛下也该......"
嘉靖颤了颤唇，出神地看着前方，良久。
“朕不愿。”
黄兴心头一颤，连忙跪拜在地，俯首道，"陛下，不可！”
嘉靖凄惨一笑，他半是自嘲道，“大伴，也就是你，朕才愿意说。“
”你放心，朕不会的。官爵，地位，权势，恩宠.......朕会赐予阿炳无尽的荣耀，连同他的子孙，朕也会一力庇佑。“
”而至于那个女人。”嘉靖脸上露出嫌恶的神情，
“朕不会手软的。”
黄兴拜伏在地上，默默不语。
可怜了，陆家小公子，小小年纪就要历经丧母之痛。
陆府
一晃就到了百日宴上，陆府大摆筵席，佳朋满座，热闹非凡。到处是一片欢声笑语。
陆炳在前厅待人接物，宾客言语间都是溢美之词。吴氏则抱着怀中的幼子，在后庭中接待女眷宾客。年轻美丽的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点点珠翠映着她娇俏的眉眼，更添一份雍容华贵。
“陆夫人真是好福气啊，如今指挥使大人是陛下眼前的红人，日后定是要替你挣个诰命回来......."
"小公子长得和指挥使大人一模一样，将来定是文武双全，聪慧过人。夫人就等享着清福吧......."
”小公子得陛下赐名，日后必将平步青云........"
吴氏微微一笑，一一谢过。
这时，一道高声引得四周俱静,一队黄门太监步入陆府。陆炳立刻下拜，原来是陛下赏赐之物，众人立马上前道喜。
暮色将至，宴会散去。
吴氏坐在塌边轻声地哄着陆绎入睡，陆炳净过手，温情地坐在妻子身边，含笑不语。
这时，门外的侍女端来一碗乌鸡人参汤，款款而入至吴氏跟前。
“夫人，这是陛下赏赐的沈汤，奴婢刚刚拿去热了，夫人赶紧趁热喝了吧。”
吴氏闻言接过碗来，含笑地看着陆炳，素手端起汤来正要喝，却隐隐感到胸闷，一阵反胃，只能苦笑着看着陆炳道。
"大人，自从生下绎儿，参汤，鸡汤什么的妾也没断过，如今当真是喝不下去了........"
陆炳深思道，“陛下美意，本不该推却，只是你实在难饮，也就罢了，想来陛下也不愿强求什么。"
"是妾福薄。"吴氏低眉道。"撤下去吧。"
侍女端着汤走出房门，看着这碗里的汤，暗自可惜。
入夜
陆府突然嘈杂起来，隐隐有抽泣之声。陆炳从睡梦中惊醒，忍不住起身叱责下人。吴氏慢慢起身，担忧地看着陆炳。
”是谁那么没规矩，在外面吵闹。“
门外侍从连忙进屋回禀道，是夫人身边的侍女倚翠不知怎么的被人药死了。
”啊？“吴氏一惊，忍不住抱紧了陆炳，”大人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想起是自己身边的侍女，吴氏忍不住落下泪来。
陆炳一边安慰妻子一边唤人问清楚缘由。
”倚翠姐姐贪嘴喝了夫人的参汤，半夜里就开始叫腹痛，以为是吃坏了肚子，没曾想......半刻,人就.......去了。
一个侍女抹泪道。
“参汤？”吴氏脸瞬间惨白，拉住陆炳哭泣道“大人，是有人要害妾身！"
陆炳垂着头，阴沉下了脸。
”等我查明真相，会给夫人一个交代的。“
乾清宫
嘉靖焦急地在殿中踱步，等着陆府的消息。却不想等来了陆炳。
”一群饭桶，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嘉靖气愤道。
"陛下想要什么消息?"陆炳隔着殿门沉声问道。
嘉靖心一惊，连忙躲进寝宫的床上，闭上眼佯装入睡。
门外的黄兴连忙陪笑道，"指挥使大人，陛下已经就寝，不如明日再来面圣?"
陆炳未置可否，只是看着殿内道，
"臣妇有何过错，陛下竟要赐她一死?"
嘉靖屏住呼吸，侧耳听着殿外的动静。
陆炳深深地凝视着寝殿大门。
黄兴连忙上前劝导，"大人您看，更深露重的，陛下当真已经就寝了。”
陆炳缓缓地吐了一口气，紧接着道“陛下，臣妻是无辜的。若是臣惹恼了陛下，陛下大可治臣的罪。”
嘉靖撰紧了手，看着殿门外的影子出神。
“陛下，臣告退，明日再来请罪。"
嘉靖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像是意识到什么，冲下床，推开殿门，追至殿外。
微冷的风，吹开他脸上散乱的发丝，他抬头遥望着远处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的皇城之中。
"陛下，指挥使大人已经走远了。“
嘉靖缄默不语，只是站在风口远望着那个方向许久，然后转身，一步一步，失魂落魄地走回了寝宫。
”阿炳，不会原谅朕了。“再也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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