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不尽流年

　　我于落英飘落时懵懂睁眼/梦里一路地追/仿佛要消失一般/我看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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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同于她说的，她实醉了。

　　树梢的风从叶子上滑下来，扫在她微醺的面颊，有些湿润，带着森林特有的气味，如沐春风一样。

　　旁若无人的模样，她一袭素袍，墨发散乱，不紧不慢地喝下一杯又一杯的果子酿。

　　森林里回荡着她的歌声，常年波澜不惊的湖面，有时候等来了一丝涟漪，水泼纹荡漾开，一层一层蔓延开，推向湖边。

　　她醉了。

　　酿酒打翻在地上。涟漪游走于无人之境，从湖边的石缝里渗下来，一滴，两滴，三滴……漫长的时间，像她煎熬的时光。

　　不是很多，也不是很少。

　　足够她漫长的一生。

　　......

　　我是在这长大的，没人告诉我名字，她叫我“真守”，于是我有了名字。可她并不告诉我她叫什么，她常常一个人，除了我之外，这个地方也没有再多的人了。这里的湖面总是安静的，淌着微微的风，她很少说话，但会在晚风吹来的时候唱歌给我听，她的声音很好听，像精灵空灵的嗓音回荡在湖泊里，就像她本人一样，美丽而淡漠。

　　湖面中央有个不大的小岛，小岛上长着一棵古藤树，古藤树粗壮的树干中空，像约定好的一样给了我们栖息的空间，我们就在那里生活。湖四周被山体包围，阳光从山体中不大不小的洞口透进来，倾泻在湖面上，准确的说，我们住在一个谷里。古藤的树冠很大，阳光就在树冠遮不到的土地上烙下斑驳的印记。这里人迹稀少，但还是会有来访的“客人”，晨露未散时飞来的几只啄木鸟，路经此地的林旅鼠，古藤上的一窝松鼠，我喜欢追着谷外靠右边的山洞里的黄鼠狼乱跑，常常被熏得一身臭味。她仍旧面色平静地看向我，不见喜怒，转身为我包扎划破的伤口。季节更替时我总在想，树上的松鼠又换了一窝，她，是我妈妈吗？

　　可她从来也没有承认过，在我采浆果的时候，在我追黄鼬的时候，在我一不小心把头磕在石头上的时候，她包扎伤口的时候，我趁她唱歌时在谷外蜷着身体偷听的时候，所有时候。

　　说实话，她那么年轻美丽，怎么会是我妈妈呢。

　　换季的时候我们会去谷外换衣物和杂货和老旧但结实的家具，往西边三个山坡，穿过有发光蘑菇的林子——她说那里的蘑菇不能果腹，况且那个林子经常下雨，我也不会去采着吃。再往北走，空气更加潮湿，那里住着很多两栖生物，脾气并不好，所以要赶在正午的时候走，不会惹上麻烦。经过一个天堑处的铁桥，我们就到了海滨，这里集市很多。我们有三天时间准备，用平常她用浆果和鲜花和兰草做的染料样本和颜料去和集市老板换我们需要的。她做的样本总是被人夸赞，真是奇怪，明明一言不发的像个懂事的洋娃娃，却意外的很受欢迎，甚至做腌菜的香鼬阿姨竟然拉住她问有关调香料的问题。我笑出声，她怎么可能回答呢，事实上我们的食物基本都是我做的，小时候她烤的山鸡和鱼大多不熟，实在太难吃了。

　　我渐渐地到了12岁，花了不长不短的时间去了解谷里的生活。山谷里的春天很美，夏天相对于外面较凉快，秋天很忙碌，冬天却很难熬。除了做些日常的活，确保秋天的干柴还有富余，在壁炉的篝火旁取暖，我就蜷在被窝里，动物们都不见了，那天我开门，陪伴我的松鼠在一个冬天的清晨从树冠上掉了下来，身体僵硬而寒冷——我的手指在触碰它的时候打了个冷战。

　　自然界的生命周而复始，而她时不时地在谷里的冰层上唱歌，有时候声音断断续续的。她唱着一些我不懂的歌，听起来很舒缓的音律，动物们听了也会继续闭眼小憩。每次我问起，她总是目光悠长地注视着我，似乎视野前的不是我，而是一段尘封了很久，寂闭的岁月。

　　在12岁的秋分到来之际，她再次带我来到集市。不同于往常的采购，她在第三天的夜晚带我走向坊间深处的咖啡屋，接着把我交给了一个人后，就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她把我交给了咖啡屋的老板，一个脾气温和的黑熊大叔。她离去的背影如此孤决，就像那个冬天里松鼠一家离开那只死掉的松鼠一样。

　　在夕阳西下的时候，我总是注视着海面的落日。她还在那里吗，她会不会按时吃饭，会不会在储存木柴的时候划破手指，没有我她的冬天会怎样，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黑夜的笼罩下，你走时的表情是怎样的呢？

　　“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