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的骄傲

里间陈设简单，比我预期的更要简陋些，只放置了几只桌子坐具罢，还有墙角处一只大瓷瓶里的几只傲骨嶙峋的枯梅作陪，真是再冷清不过，且无一侍从，我欲开口相问，转念一想，又不动声色地咽下了口中的话，不过此处虽是如此，倒也被收拾得很是干净，窗框被人刚刚擦拭不久，桌子很明显是被人重新修理过了，锈掉的钉子旁是粼粼新钉。

　　我寻了个垫子坐下，他真的就只给了我一杯清水，我低头品了一口，笑道“这井水清甜可口，不过公子下次还是要烧开了喝才是。”

　　他也自我对面坐下，为自己斟了一杯，好像真的在细细品味一般，“这次匆忙，若是下次公主到来，必有好水招待。”他说的认真极了，有模有样的，我也认真地行了一礼“一定，望公子不要食言啊。”

　　随即我们对视一番，不约而同地笑起来，我身后的青瓷也显出了小酒窝来。

　　“你大可以不必叫我公子。”他止了笑，很认真的说道，我当然知道他不是什么公子了，只是觉得他不会太喜欢如今的身份罢了，此番境地，寄人篱下，尴尬在所难免，我愿成全他这一份尊严。

　　“那我要唤你什么呢？”我歪着头看向他，他真就低头认真思考了一番，我也不急，就这样坐着等他的答复。

　　“我叫秦蝉，蝉鸣的蝉。”谈及这个，他眉尖下垂，眼睛不自觉地朝下看了一眼，他并不喜这个名字。

　　我细思量，想起了书里的一席话，今日恰可借花献佛，侃侃而谈，“金蝉脱壳，寄寓重生，虽不为凤，蛰伏积蓄亦可涅槃，所以，你也一定可以摆脱困局，大显身手的。”

　　他笑，不过不同于上次的发自肺腑，这次笑更多的是在皮像之上，带着浓重的自嘲，“你年纪不大，懂得倒是不少，我还以为是因为这虫子短命呢，一夕性命。”

　　“呸呸呸。”我朝着地上毫不客气唾了一口，真是，怎会有人如此说自己的。“你快些收了此话，太不吉了，不如我干脆叫你阿吉可好，吉利又好听，把好运留下给你。”

　　“阿吉。”他咀嚼着这两个字，转动了一下手里的茶杯，“好像从没有人这么叫我。”

　　“所以啊，我就是第一个，我叫莫朱砂，公平起见，你叫我朱砂就可以。”我摸了摸衣兜，兜里藏有我的糖，以时兴的五色糖纸包着，我掏出一把来，伸手过去，自他眼前慢慢张开手掌，“既是互换了姓名，便是朋友，你可自我手中的糖里选出一颗，指明方向。”

　　秦蝉的指尖在我掌心里打了个转，最终选了仅有一颗的蓝色，这般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一干颜色中，蓝色最暗，如今铺子里已经快没有了。

　　我敛下心神，神神叨叨地“解签”，“随心而去，不问东西，上天忘记给你的，都在路上。”

　　闻言，他眉开眼笑，只是这笑，我看着他的眼，没有在他的心里，他该是不信神佛的人。

　　我去了糖纸递到他嘴边，巧笑嫣然，“吃吧，吃了它，忘记一切的苦，总能尝到甜头的。”

　　他微愣，低头含了进去，湿湿热热的鼻息扫过我的手，痒酥酥的，像是有小虫子爬过去，让我不得不收了手。“是吧，超甜的。”

　　他含着糖，认真的点点头，含糊不清道“谢谢朱砂。”

　　青瓷悄悄伏在我的耳边，“公主，时辰不早，该离开了。”

　　我起身道别。

　　打道回府之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天上的流云金光浮散，起舞蹁跹，晚霞热情妩媚，红衣妖娆，残阳烈火，最是悲痛而美丽……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我抬头，不自觉想起了那句诗，喃喃自语。

　　“既然这么喜欢夕阳，不如到我那处，赏这晚霞在合适不过。”一个女人信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