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听雨楼

　　张筱春张老板前不久刚开了家新的戏楼

　　“听风听雨，浅茶慢品”

　　张老板是张二爷胞弟，据说长相也别无差异。我还未见过此人，宁玉说她在往日二爷唱戏的时候见过一面，生的同二爷一样俊俏。

　　小丫头说起俊俏来，眼里都是星星。

　　那日一大早就被宁玉丫头拉着来了这听雨楼，听雨楼唱的头一出戏，是《锁麟囊》。

　　台上的人扮起戏妆，隔远了瞧，倒真是要认成二爷了。

　　台下纷纷较高，鸽蛋大的宝玉戒指，项链抛上台。台上的人自岿然不动，只是微微点头示意。又妙步转身开扇，戏语婉转，悠韵不绝。

　　“听薛良一语来相告，满腹骄矜顿雪消。

　　人情冷暖凭天造，谁能移动他半分毫。

我正富足她正少，她为饥寒我为娇。

　　分我一枝珊瑚宝，安她半世凤凰巢。

忙把梅香低声叫，莫把姓名信口晓。

这都是神话凭空造，自把珠玉夸富豪。

鳞儿哪有神送到。积德才生玉树苗。

　　小小囊儿何足道，救她饥渴胜琼瑶…”

　　儿时跟着姑姑听的戏多，锁麟囊是枕边安睡曲，姑姑也会哼几句。

　　儿时见的，是台上有个扎着长生辫儿的小孩，就素着衣着上了台唱起锁麟囊。

　　我与那鼓点师傅挨得近些，能听见他们在谈论什么。

　　“郭先生教了个好徒弟，这小孩儿以后指定不得了呐”

　　道声可惜，我未能赶上那张二爷扮上妆唱戏的时候。

　　“哟，徐小姐也在这儿呢”

　　“张二爷，您也来这儿”

　　转头遇见张二爷，今日穿的素锦。不似之前那样老成，多了份少年气息。

　　“二爷，又见到您了”

　　宁玉刚从戏里回过神来，二爷摸了摸她的头。“小小姐，怕不是你拉着姐姐来听戏的吧”

　　她撇了撇嘴，说到：“姐姐在家也无事，倒不如陪我出来逛逛。二爷今儿怎么会在这里？”

　　他挨着我们坐下，倒了杯茶慢呷。

　　“今儿无事，来看看筱春老板的戏”

　　张筱春老板自是不在郭先生门下学戏，打小被送去了陈门当学徒，如今也有一番作为。作为哥哥的张二爷，他面色可见骄傲。

　　“好小子，有我当年的风范”

　　“二爷，哪天要再开箱唱戏吗？”

　　问出这句话，二爷半晌未有回应。许是被台上的戏夺了神，听不见别人与他说话，他又饮下一杯茶。

　　“唱了十几年戏，封箱还真是不舍。只是，以后都不可能开箱了吧”

　　他话里之意，我听不懂，也不想懂。只是替姑姑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唱戏名角儿。

　　“徐小姐，我脸上有戏吗？”

　　我才意识到，自己盯着他看了许久。被人发现，还真是羞涩难当。

　　“您再不看，戏都唱完了”

　　“抱歉二爷，一时出了神”

　　“哦？是被我迷了神？”

　　登徒子一个，我也不理他，将他晾在一边同一旁的妹妹聊起天儿来。

　　张筱春老板妆都还未卸下。领着我们一行人去来后台。后台人声嘈杂，过往工作行人多。

　　张筱春说来一句“见笑了，都忙着台上的戏，还没来得及收拾”

　　“无事，哪个后台不是如此，能在筱春老板这儿找个地方喝杯茶，也是我们的荣幸”。

　　“徐小姐说的是，茶已沏好，这边请”

　　宁玉丫头喜爱跟筱春老板聊天，走在前面有一句没一句。这么快就忘记了我身旁的张二爷，我与他是沉默寡言，许是之前那个玩笑我有些在意，他也不好说些什么，气氛也凝集到了极致。

　　通道窄，足够一人走过。搬着鼓架的伙计硬生生挤出一条道来，我慌了心，顺势往另一侧倒。

　　结局会是在听雨楼的后台摔一跤，待会儿拖着淤青的腿会徐府，说不定还会被姑姑训斥几句。

　　只觉背后被把搂住，那伙计也慌忙退到一边，天旋地转间我安稳站在二爷身前。

　　“没事儿吧，可有摔倒碰到”

　　“无事，多谢二爷”

　　那时才反应过来，原来搭救我的是张二爷。

　　“不必客气，无事就好”

　　张筱春开始教训那拿鼓架伙计，二爷说了声：“诶算了，徐小姐无事，想必小姐也不会计较”。

　　“是的，筱春老板，让他去忙吧”

　　“师哥，怎么了这是？”

　　话还未说完，一位身穿藕黄连衣裙，扎着小辫子的小姑娘走了出来。

　　“筱云，无事”

　　“哦好，茶都凉了，我来看看你们怎么还没到”

　　那小姑娘就是陈先生的女儿陈筱云，也是张筱春唯一的师妹，平日里宠的要命。

　　茶入喉咙，几人聊起了戏曲，就连宁玉也是如此。我是不懂，拉着筱云在楼里转转，她也好心，同我介绍起了听雨楼。

　　“这听雨楼往日是个酒馆，做的饭可好吃了。这些年翻修的厉害，完全没有了过去的影子。从前也有几个戏班子在这唱过戏，不知道为什么，都唱黄了。师哥就是不信邪，盘下听雨楼自己唱起戏来”

　　这张筱春老板，到真是个桀骜不驯之人。可是从筱云口中得知，狂妄自大的张筱春老板，也有怕的。

　　“当然是怕张二爷了，二爷对他严。他啊，怕的要命，不敢不听二爷的”

　　“倒不像佟小六，佟小六是三个中最小的，二爷宠的要死。前些时候佟小六偷跑去天津，开馆子唱戏，被二爷一把给揪回来了。其实啊，还是认为他小，不想他太累了。被二爷安排在我师哥身边唱唱戏赶赶场，这几天，又不知道上哪儿了”

　　一个张二爷，一个张筱春，一个佟小六，这倒有趣的很。

　　筱云提起张筱春，眼里都是星星，爱慕之心就是我这个初识之人也清楚明了。

　　“筱云小姐，外面来个个女孩，说要找佟小六”

　　“师哥在会客，我去看看吧”

　　闲来也无事，我也跟着她下了楼。

　　门前站着一个女学生，扎着两个小辫子，倒是清纯可爱。

　　“莲儿妹妹，你怎么来了”

　　“筱云姐姐，你可曾看到小六哥哥了”

　　“几日不见他了”

　　姑娘开始哭，絮絮说来一句：“再见不到他，我就要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