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七日,宜安葬。
葬礼的过程很平静,午后人群慢慢散开。宋砚安举着黑伞和鹿晗站在碑前,脸上没有显而易见的情愫。
江欢宥没有把骰子里那枚红豆取出来,这是她唯一一次违背了白清时的请求。
这辈子没能在她身上留下些什么,许多零碎的、不值钱的小东西倒是存了很多。
白清时来人间一趟,有些事随着她的脚步边走边掉。报复啊、理想啊。爱情也是,生活也是。到了终点早就凑合不到一起去,徒留了些不切实际的框架,孤军无援地支在那。
她总想为白清时留下点不会被泥土所泯灭的记号,于是那枚发夹就永远陪在了白清时温柔的身躯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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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砚安想起她妈妈说的最后一句话,不要像她一般活着。
这样没办法缓解的情境,迫使思绪怀念那些日子流下的眼泪与汗水。它们会不会蒸发在云层里,飘洋过海下场暴雨。
身上还背负着她与白清时共同的理想,无论如何也要完成。
或许真的要勇敢起来了,也算是一次承诺和一次兑现。
鹿晗走吗?回家洗个澡什么的。
鹿晗温柔发问,看着宋砚安削瘦的身躯,总觉心底钝钝的疼。难过乌压压地席卷而来,让鹿晗猝不及防。
宋砚安我再待一会儿。
宋砚安声音变得疲倦,沉重寡言。
宋砚安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去。
宋砚安今天很冷,别感冒。
鹿晗愣住,在黑伞下凝噎许久。
鹿晗没关系,我可以陪你到雨停。
秋季的雨下起来就是没完没了,雨声能在独有的一份清凉里回荡很久。
宋砚安眼底的黑洞被光亮垫高了一半,鹿晗让她切实感觉到,自己是被爱着的。
两人就这样站在墓碑前相顾无言,一直站到膝盖骨开始泛疼。
到家已经很晚了,宋砚安在楼道里推开鹿晗,独自一人进了门。
鹿晗眼睫颤动着,虽然知道她处于极度悲伤的氛围中,却依旧抑制不住逐渐蔓延的失落。
他又在宋砚安家门口站了很久,眼眶被泪水蕴地发酸。
缓缓上楼时,膝盖骨不断敲击着疼痛。
她肯定也很疼吧,待会儿下来给她送药好了——鹿晗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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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阴冷,宋砚安没有开灯。
宋砚安不断想起自己母亲去世的样子,一幕幕的回忆散落在月光下。
她就是对这个人的离去无能为力,无计可施。哪怕自己被命运千刀万剐,也不可以。
她不能让世界上的如果都成立,逆转一个心如刀绞的结局。
鹿晗收拾了一下上次买的酒精,又找到几瓶从家里偷渡回来的跌打酒。
他潦草地给自己涂抹了药,跌打酒很快就被骨髓吸收。
等到膝盖变得发热,他才感到疼痛减轻了许多。鹿晗一瘸一拐走下楼,抱着跌打酒不敢摔倒。
鹿晗掏出宋砚安给的备用钥匙,悄悄走进去,关门声音极小。
秋日傍晚的昏暗月光里,鹿晗依稀辨别出蜷缩在地板上的瘦长人形。
有一台小型家电在那人头上嗡嗡作响。
鹿晗砚?
鹿晗轻唤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