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廊道狭长森然。月光瀑下在廊道中延伸至看不清的方向,只瞧这一座宫殿内灯火阑珊,火光晦暗。
“棠太师,你该先清楚了。”一道沉厚威严的声音贯入寂静的宫殿。
皇帝迈着四方步从外而入,周围不带侍从。
“老朽怕是担不起陛下的一声太师。”坐在蒲团软垫上的人起身,施施然朝皇帝行礼。
在今日午后时,皇帝将棠老太爷叫入宫中,仿佛恩赐一般地与他讲:“你那小孙女虽然病弱了些,却素有贤良名声,朕看来,与我那义子还算相配。”
皇帝明里暗里地讲明,只要棠家愿意将棠竹许配给凌不疑,棠家忠于前朝之事既往不咎,棠老爷子官复原职,愈发能保障棠家安泰无虞。
在旁人看来,这绝对是笔划算的买卖。
在所有世族看来,本族女子从始至终就是互通有利的联姻工具。
“我家小孙,前些日子才许给了袁家子,订亲文书已经递交官府,陛下不能强人所难。”
皇帝脸色阴冷,就棠家十三娘,许给凌不疑,他并非满意。他竟还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当今皇帝。
棠家十三娘虽说性子好,温婉贤良也生得清丽不俗,可就那身子骨,怎么为凌家传宗接代?
娶妻生子,娶妻生子,绵延后嗣乃是要事。
不过娶了正妻,还能纳妾。
想起纳妾一事,皇帝就头疼,他给凌不疑送了多少姬妾,送进门了都被凌不疑赶出去。
等他娶了正妻进门,大概就愿意松口了。
贤良的妻子都是愿意劝郎婿纳妾绵延后嗣的,甚至是主动为其打理纳妾事宜。
这么一想,皇帝对棠十三娘还挺满意。
心底虽满意,面上却要冷下脸训道:“你这是不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他若不同意这门亲事,谁又敢允准?
“一切只是按规矩而来。”棠老爷子面色冷淡,他已经被关在这里三四个时辰。
而且,古今皇帝,也只有他一人,为一个义子的亲事
明晃晃的强人所难。
毫无规矩可言,好似玩闹戏剧。
“早在定亲宴时,我家小孙已表明了心思,且陛下的义子,行事狂妄自大,在我家宴上闹了好大一场威风。”
棠老爷子声音沙哑浑厚,拄着拐杖立在幽幽阴影处,似岁月磨砺出的嶙峋气场,令人心寒,皇帝有一瞬恍然。
“你这是在指责朕教子无方?你不要看自己年老就在朕面前耀虎扬威!”
棠老爷子抬头看了眼皇帝青红交加的脸色,浑浊的眼睛里毫无波澜。
“老朽不敢,只是凌将军的作风已经危害到了我等百姓的安宁,陛下不应惩戒?难道只因他是您的故人之子,又是您的义子?”
凌不疑在棠竹的定亲宴上,公然表明自己对棠竹有情,言语行径狂悖,若非棠竹以不入族谱这等大事发誓,她此时岂有命在?
被满城人指点议论,气都能被气死。
就算棠竹发誓,与凌不疑当场结下仇怨,坊间依旧在议论她!
而皇帝竟仅仅是在四个时辰前对他的口头安抚,对凌不疑毫无惩戒。
皇帝轻哧,“百年风雨,故人已成故人,家族覆灭的不在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