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青书为自己摘了钗环,棠竹自铜镜前坐起来,目光无意落在衣桁上搭着的狐裘大氅上,袁慎今日走得急,忘了拿已经穿戴在她身上的大氅。
青书已经将其打理干净,暂挂在她房中。
棠竹想着,又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颈侧。
光滑无痕的肌肤才让她再次确定,那不过是一场噩梦。
“女公子颈上并无不妥,怎的……”青书又谨慎的看了眼棠竹的脖颈。
“没什么,只是前两日的噩梦落下的后遗症。”棠竹曾和青书讲了那梦。
那梦实在恐怖,青书赶紧安慰,“女公子,梦都是反的,现实中主家一定会越来越好。”
话虽如此,棠竹却心有疑虑地并不这样觉得。
袁慎有三两日没消息,棠竹差点以为他在躲自己。
毕竟袁慎娶了她对他的家族并无益处,甚至是仕途上的拖累。
她那样心急地想让表哥娶了她,大部分原因是怕噩梦成谶。
凌不疑再狂悖无道,总不能沾染有夫之妇。
不过正在棠竹以为无望时,青书已经听了前面的消息,说是袁府夫人与公子带了双雁与十几抬的礼物来纳采。
棠竹到前厅时,阿母身边的嬷嬷已经指路让她坐于屏风隔断内的木椅上。
前厅的阿父难得软了语气,说了好些袁慎的好话。
儒雅沉稳,实为当代世家子弟之翘楚典范。不外如是。
棠竹疑惑今日阿父对袁慎竟是如此的好脾气,另外又想到袁慎的信中所述。
那信上已经将自己夸得天上有地下无,除了脾气可能差了点绝对毫无缺点。
今日得了她阿父的夸奖,恐怕尾巴要翘到天上去。
棠竹歪头侧目,越过隔断朝袁慎身上看去。
他的一双笑意盈盈的狐狸眸子亮得紧,他从容地朝她阿父谦逊推诿,只道自己当不起这番夸赞。
口是心非的样子矛盾且有趣。
正在袁慎谦客套话的最后一字留下,厅中诸人就听屏风内传出低声轻笑。
屏风内的朦胧身影微微颤动,似意识到自己出了声,慌忙捂住了嘴,又因惊异,实在忍不住地低低咳嗽。
“我家女儿身娇体弱,性子也娇气,非世家宗妇首选,幸而有令郎爱护。”棠竹母亲沈夫人已经转头瞪了眼怯生生探头的棠竹。
自棠竹落座在屏风内,袁慎的目光就时不时地朝那儿看去。
只是在方才棠竹探头看他时,下意识移开目光。
他早已将儒家的含蓄内敛融入骨血,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他也怕暴露在外的浓烈情感让自己无措仓皇,更不习惯让人看透自己的动机心思。
袒露心扉,他也只敢在与棠竹的信中。
不然,只会成了尖锐的话语来伤棠竹的心。
“十三,坐到阿母身边来。”棠竹母亲朝棠竹招手。
棠竹告罪的朝在场诸人见礼后,就坐到阿母边上,她阿母就将桌上止咳的蜜饯朝棠竹面前推了下。
蜜饯的酸甜在口中化开,棠竹正露出安逸的笑容,抬头就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目光温润柔和,沁着浅淡笑意。
棠竹愣了愣,随即展颜一笑,色如春晓之花,让周遭一切陡然失色。
袁慎眸中划过一抹暗色,很快移开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