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凌祀直到骑上骆驼,才完全清醒过来。
自前几个月前接了这单子,她的脑子里一直昏昏沉沉的,要不是有约在先,她甚至不想来这个沙漠,死在她眼里不是大事,可莫要给他人什么麻烦。
她晃了晃脑试图不去想有的没的。
陈凌祀已经连着做了一个月被张启山张大佛爷枪毙的梦,不知是心虚,抑或当真有什么过节。烧香拜佛不是没有,张家人也陆陆续续见了几个,梦魇就是不肯散去,像是在向这道上人都得尊称一声“祀爷”的女人讨要什么。
陈凌祀握紧腰后扣着的刀,长长叹了声气,用空余的手拍了拍脸颊,在心里骂自己又不是第一次下地,却还被过去逝者所绊。
张大佛爷,一直是绕不开的名字,对陈凌祀是,对所有人都是。
队伍的最前端,哑巴张的骆驼停了下来,
张起灵附近。
陈凌祀闻言闭了眼,用听觉去感触沙子的变化。
凹陷,上下翻转,风。
这是她听见的,除去骆驼和队伍发出的杂音外她能够捕捉的信息。
陈凌祀两个消息。
黑瞎子先听好的。
陈凌祀瞟了眼黑瞎子,似乎在羡慕他遮光的墨镜。
陈凌祀坏消息是,斗在变化。
老板墓怎么会移动?更何况这是在沙漠里,上边全是沙子。
陈凌祀某种机关,铁定是失传的技术了,我从来没有见过。
陈凌祀以及,好消息是,我们快到了,斗就在这附近。
陈凌祀从骆驼上翻身而下,她将自己的行动委托于本能——在漫长岁月里由训练转化而成的本能。
陈凌祀从骆驼背上抽下一块布放在沙地上,双手支撑趴在地上,耳朵紧贴着布。
陈凌祀扎营,我们准备爆破。
她重新骑上骆驼,驱赶它向北边的一块沙丘。
陈不群这女人……凭什么听你的?!
陈凌祀说话客气点,说不定我和你四阿公还有那么点关系呢。
陈凌祀的语气一如既往的轻狂,这下不仅是陈不群,连黑瞎子投来的不善气息她都察觉到了。
所以这话,她也不仅仅是说给陈不群一个人听的。
陈不群是这队人的小领队,这次夹喇嘛带的,大抵是这些对于九门关系早已不满多陈家人,陈凌祀这么一挑衅,立刻收获了更多的嘀咕声。
老板陈老板,玩笑就到此为止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不知是否是金钱的力量,抑或赶路使得精神不再有争斗的闲暇,队伍还是很快安静了下来。
黑瞎子陈老板还是一如既往的字字珠玑啊,功力不减当年。
陈凌祀闻言发出“啧”的一声,心说这家伙看着不像好人结果怎么那么贫的。
不过倒是她把自己不合时宜的“笑话”全部忘了个一干二净。
所幸陈凌祀从来不把自己多行为当作一个人该有的。
陈凌祀哑巴,你带人去西北角,炸药安排上。
她也从来没想过要保护这里的东西。
所以陈凌祀一如既往的决定,从墓道上边直接开洞下去,扎营够远的话对于队伍几乎没有影响,爆破后速降就可以了。
斗里的东西她也了解不少,哑巴和瞎子处理他们自然是没什么问题。
问题是雇她的老板在这里,她可没那个把握保护好她自己和老板以及老板的尊严,但既然这老板敢背着佛爷来到这里,她多少也对老板的背景有点数,出发前的两个月就通知对方,多备火药。
陈凌祀深切的体会过军火的方便。
陈凌祀老板,我先回帐篷里了,还有些爆破细节,需要我仔细核实。
陈凌祀点头示意,把骆驼拴在帐篷旁边,人就钻进帐篷消失了。
老板祀爷,耳机,隔音的,莫要让我那些个粗人叨扰您。
老板把一个头挂式耳机扔了过去,陈凌祀接住,在脑袋上卡严实了才退回去。
老板张爷,黑爷,留步。
陈凌祀消失好一会后,老板才开了口。
老板我相信你们都知道了。
黑瞎子是说佛爷和这斗的关系吗?
黑瞎子靠在栓骆驼的木桩旁,悠哉的从衣兜里掏出另一副墨镜擦拭着。
张起灵嗯。
张起灵和瞎子近乎同时张口,也不知他们肯定的是不是一件事。
老板顿住了。
老板张会长从佛爷那里给的命令。
黑瞎子在下边儿,杀了陈凌祀,对吗?
墨镜合上发出的轻微声响在沙漠的死寂中格外刺耳,月光在经历一整天的跋涉后暗淡而晦涩,把他对面那中年人邪恶的影子投在沙地,风衣一角被风带的猎猎响。
老板您和张爷出手,那必须是有把握啊。
像是深渊的触角那样,风衣的影子缠上了黑瞎子的皮靴。
老板但就是事成,可别忘了我啊。
黑瞎子佛爷留下的东西,自然不可怠慢。
黑瞎子笑着,挂着和昨夜一模一样的弧度。
老板没敢去询问哑巴张,这位爷道上可是出了名儿的搭不上话——再者,看他那模样,眼神都没给一个,昂头看着夜空,指不定在盘算什么,万一这哑巴张把事情告诉陈凌祀了呢?
张起灵……
张起灵实际上只是在发呆。
没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