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进山

王姨领着章欣和大炮昌，来到张牙肿家。

张牙肿年近五十，尚未结婚，与母亲相依为命。张牙肿这个名字，说来有点滑稽，据说他出生时，他父亲正闹牙疼，他父亲便信手拈来，给他取名张牙肿。

王姨他们来到张牙肿家时，张牙肿正在埋头织鸡笼，山里多的是竹子，张牙肿农闲时便织些笼子去卖，挣点钱。

王姨才进门，就大大咧咧地说：“牙肿，你不是盼星星盼月亮要娶媳妇吗？你看，我给你领来媳妇儿，快，过来看看。”

张牙肿抬头看看章欣，他惊喜交加地站起来，他结结巴巴地说：“啊，王……王姨，你们……坐……”，张牙肿高兴地对着房里喊：“妈，王姨给我带媳妇来了。”

张母从房里走出来，她上下打量一遍章欣，说：“好，好！”然后，她笑得合不拢嘴巴。

当晚，章欣和大炮昌在张牙肿家住下了，因为张家只有两个房间，张牙肿把自己的房间让给章欣和大炮昌住，他到邻居家挤一晚。

张母试探着问章欣：“阿欣，你打算要多少彩礼钱？”给彩礼钱是农村的风俗，与其说是娶媳妇，不如说是买媳妇，不少人家为了娶媳妇，弄得负债累累。

“阿母，我不要彩礼钱，我是来找个人过日子的。”章欣这样说。

张母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她吩咐张牙肿说：“牙肿，你明天上山采点山货，弄两桌酒席吧。”

第二天早上，张牙肿带上工具，上山采山货。岗坪村后有座鸡公山，这里山高林密，有野兽出没，山货多的是：木耳，野蘑菇，蜂蜜……

大炮昌闲着无事，他也跟着张牙肿进山开开眼界。

张牙肿和大炮昌进到鸡公山腹地，这里山高林密，山货奇多，有鲜嫩的竹笋，美味的野兔，脆生生的木耳，也有野猪出没。

忽然，一只野兔出现在大炮昌眼前，他惊喜地说：“牙叔，那边有野兔！”

此时，张牙肿也发现了野兔，他示意大炮昌别作声，两人悄悄地包围野兔。他们踩断枯枝的声音，惊动了野兔，野兔嗖嗖逃了。张牙肿哪里肯放弃到嘴的肉？他马上追赶野兔。

不一会儿，他们看到野兔窜进半山腰的一处山洞。他们紧紧尾追不舍。

进山洞之前，大炮昌仔细观察洞口，他发现洞口地上有明显的动物进出的痕迹，他警惕地说：“牙叔，可能有动物住在里面，我们得折根棍子当武器。”

张牙肿点点头，认为有道理。张牙肿撩开洞口垂下的野藤，探索着前进，大炮昌跟在后面，亦步亦趋。洞很深，远处传来隐隐的水声。两人走了约有十来米，忽然前方传来几声可怕的吼声——一头野狗瞪着绿莹莹的眼睛，龇牙咧嘴，凶恶地挡在前面。

张牙肿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下意识地握紧棍子。大炮昌吓到脸变色，他想转身往回跑。张牙肿一把拉着大炮昌，说：“阿昌，不能走！遇到野狗，一定要沉着冷静，你一跑，它就会追上来，任你再快，也比不过它快。”

张牙肿站定了，半举着棍子，做好跟狼搏斗的准备。大炮昌被张牙肿的气势所感染，他捡起一块石头，勇敢地跟野狗对峙着。

此时，野狗痛苦地干嚎几声，张牙肿以为这是野狗发出战斗的信号，他赶忙抖擞精神，晃动着棍子，准备迎战。谁知野狗并没有发起进攻，它嚎叫之后，慢慢转过身，把屁股对着张牙肿，分明是让张牙肿看到什么。

张牙肿就觉得奇怪，这难道是野狗的战术？倒是大炮昌眼尖，他发现野狗的左边屁股有一个肿起的脓包，脓包就像一个馒头，紧紧嵌入野狗屁股，他明白了野狗的意图，它是要他们救它啊。他赶紧说：“牙叔，野狗是让你救它。”

这时，张牙肿也看清了野狗屁股的脓包，野狗把屁股对着我，是想我救它哩。他不懂兽医，一时束手无策，“阿昌，怎么办？”

“你拿棍子把它那脓包戳破了，流尽了脓，它就没事啦。”大炮昌提醒道。

张牙肿点点头，举着棍子，一步一停，慢慢地靠近野狗。野狗感觉到张牙肿在向它走来，它前肢伏地，撅起屁股，让鼓鼓的脓包对着张牙肿。

近了，更近了，张牙肿用力把棍子的尖端插进脓包，野狗突然痛苦地狂吠一声，吠声吓得张牙肿魂不附体，他本能地向后跑，跑出七八米后才敢停下来。大炮昌看到张牙肿跑，他也跟着跑。

野狗屁股的脓包被戳破后，它感到十分舒服，它回头看看地下，一滩殷殷的脓血，正慢慢渗开。

野狗伏在地上，它望望张牙肿，然后安然地半闭着眼睛。野狗养息了一会，它爬起来，甩了甩毛发，从容地从张牙肿和大炮昌身边走过，快要走出洞口时，它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转身消失在茂密的山林中。

张牙肿从遭遇野狗的惊魂中恢复常态，他说：“阿昌我们继续抓兔子。”

“好的。”大炮昌答应一声，向着洞内搜索前进。

可是，就是被野狗这样一耽搁，野兔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

两人失望地从洞内退出来，再找其它山货。

走了不远，前面出现一片开阔地，绿茵茵的草地，硬是被一条蜿蜒的小溪间开，恍如画中的彩带。大炮昌被潺潺的流水吸引，他走到溪边舀水洗脸。

他洗完脸站起来时，他发现一头小野猪在溪边喝水，他心里一阵喜，便悄悄地绕过去，打算从后面逮住小野猪。

张牙肿也发现了喝水的小野猪，根据经验，野猪通常是群体行动的，这头小野猪可能是掉队了。他站着没动，担心惊跑了小野猪，如果逮住它，也有半锅肉呢。

大炮昌悄悄地靠近小野猪，他突然一个前扑，双手紧紧抓住小野猪后腿，小野猪来不及反应，就成了大炮昌的俘虏。

小野猪瞬间失去自由，它惊骇地嗷嗷乱叫，它凄厉的叫声，在静寂的山林中回荡。

大炮昌倒提着小野猪，他高兴地说：“牙叔，我逮到一头小野猪啦！”

“阿昌，你真行！你等一下，我去割根藤条来捆住它。”张牙肿就近寻找藤条。

小野猪有八九斤重，大炮昌提着有点累，他干脆把野猪放在草地上，他弯腰死死的按住野猪的身体，防止它逃走。

此时，忽然从树丛中传来一阵“呜呜呜”的怪叫声，大炮昌回头一看，只见密密的枝叶急速晃动，一头大野猪从枝叶间猛然窜出，直奔自己而来。拿着藤条过来的张牙肿见状，赶忙大喊：“阿昌小心！有野猪！”

野猪大约有二三百斤，四肢强壮，毛色褐黑，它呲着一口黄牙，凶狠地扑向大炮昌。大炮昌大惊失色，他赶紧扔下小野猪，落荒而逃。

张牙肿知道，赤手空拳，他们无论如何是打不过这头大野猪的，于是，他趁着野猪追赶大炮昌的当儿，赶紧爬上不远处的一棵苦楝树上。

苦楝树是一种脆生树，它的枝干比不上别的树坚韧，容易折断，不宜用来做家具。张牙肿了解苦楝树的特性，他坐在树桠上看到大炮昌逃得很狼狈，他赶紧折树枝，打算扔给大炮昌当武器。

大炮昌绕着偌大的树头转了几圈后，到底比不上野猪灵活，野猪一个前跃，一下子把大炮昌撞翻在地，眼看着野猪要啃到大炮昌屁股了，只见大炮昌就地一滚，滚进了刚才洗脸的小溪里。溪水虽然不深，但野猪不敢贸然下水，只是站在岸边嚎叫，叫声凄厉而凶狠。

张牙肿好不容易才折断一根树枝，他拿着树枝喊道：“阿昌，接住！”喊完，他从树上扔树枝给大炮昌。

可是，由于力度不够大，张牙肿扔出的树枝，不偏不奇，正好砸到对着大炮昌嗷叫的野猪背上。野猪被树枝砸中，愈加愤怒，它掉过头来，冲到张牙肿爬上的那棵苦楝树下，昂着头，对着张牙肿怒吼，吼声惊天动地，差点把张牙肿从树上震落下来。张牙肿仗着有树的保护，谅野猪也爬不了树，所以他并不是十分害怕。

大炮昌暂时脱了险，领教过野猪厉害的他也学着张牙肿的样子，他找了一棵粗大的树，吃力地爬上去。此时此刻，他惊魂犹定，他瞧瞧那边，野猪围着树头转圈，边转边吼，煞是吓人。

野猪转了几圈后，毫无效果。它改变了策略，用肥嘟嘟的屁股去撞树身，一下，两下，在重力的撞击下，树身开始晃动，枯枝和果实纷纷掉下。张牙肿想不到野猪如此执拗，他担心被野猪撼下树来，急忙抱紧粗糙的树干，他坚定信念，只要树不倒下，我就不怕。

野猪也许是累了，它停止了撼树，抬头对着张牙肿吼了一声，然后默默地走向小野猪的身边。小野猪死里逃生，此刻依然惊魂未定，它依在大野猪的脚边，低声悲鸣。

小野猪的惨状，大大的激怒了野猪，它突然狂嚎几声，嚎叫之后，它转身奔回苦楝树下，张开嘴巴，拼命啃咬树身。

张牙肿躲在树上，他担心野猪不断地啃咬，说不定真的会咬断树身，到时候可就危险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早做打算，于是，他隔空向大炮昌喊话：

“阿昌，你下来，用树枝戳野猪的屁股！”

大炮昌还真的担心张牙肿出了危险，我和欣姐山长水远来到岗坪，不就是为了钓张牙肿吗？

于是，他装起胆子，敏捷地溜下树来。他找了一根又尖又硬的棍子，尽量避开野猪的视线，蹑手蹑脚地从野猪身后靠近，近了，更近了，只见大炮昌紧握棍子，用尽全身力气，把尖而硬的棍子，狠狠地戳进野猪的外阴。

张牙肿在树上看得清清楚楚，棍子插进去足有十几公分长，正在拼命啃咬树身的野猪，猝然遭受这狠命一插，它杀猪般狂嗷几声，顾不得对大炮昌还击，带着插在屁股上的棍子，不顾一切地逃进了密林中。

还在一旁的小野猪，见状也惊慌失措地逃之夭夭。

大炮昌瘫坐在树头下，心有余悸地说：“牙叔，下来吧。”

张牙肿小心地从树上溜下来，喘息过后，他决定就在附近采些木耳野蘑菇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