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东华的无价之宝——一封家书

折颜从袖中取出一个红色的木匣子，他用力拍了拍东华的肩膀，把东华从怀念中拉扯出来，把匣子重重塞到东华手里：“凤九走前给你的信！不敢放太晨宫，怕你看到，存在我那处的。如今你想起她了，这信，我终于可以交给你了！”

“早点休息，明日陪你去青丘。”

东华接过小匣子，还有点不敢相信，用眼光询问着折颜，折颜郑重地点点头，自己走了，这么私密的事情，还是留给空间给他自己吧。

东华拿着匣子就往寝殿跑，刚跑了两步，复又缓下脚步，一步步慢慢走向前。此时的心情无法言说，犹如一只小鹿在心里乱撞。他多想立刻打开手上的信，又对小白信里会说些什么，有些惴惴不安。

回到寝殿，东华将匣子放在枕头边，先将小白那件蓝紫色的婚服挂在了卧榻边，他一睁眼就能看到的地方。然后将两人那白色的外衫，重新叠好摞在一起，用红绳结在一起，放在了卧榻的内侧，枕头下方的位置。这两百多年来，他夜夜都是面朝里，侧着身，只睡卧榻外侧的一点点位置，就是在忘记小白的那几个月，也本能地不曾改变过。里头，是小白的位置。小白的睡相不好，不留多一点位置，怕不够她睡；小白容易梦魇，要朝着她睡，梦魇的时候只要伸手抱抱她，拍拍她，哄哄她，她便能睡得安稳；小白睡觉的时候很爱撩拨他，喜欢玩他的银发，摸他的眼睛和嘴巴，然后赶紧装睡，要朝着她睡，才能突然睁开眼吓吓她，然后看着她诡计被识破的娇羞模样，一把揽她入怀。

“小白，以后你还睡这里，我陪着你不用怕。”似乎床榻内侧就是小白，她从未离开过。

东华换了寝衣，续了白檀香，盖上薄云被，靠在榻上。小白嘱咐他要乖乖听话，所以每天睡前步骤，他遵守得极好，只是平日里他看的是佛经，今日却有小白手书在手。东华想到梦中小白说如果想找她，就对着小狐狸簪子说，这狐狸簪子是不假了，这话听不听得到，就看缘分吧。

东华取下头上的白玉狐狸簪，一头银发倾泻而下。东华将狐狸发簪拿在手中，细细摩挲，尤其是那小狐狸的一双眼雕刻得惟妙惟肖，就像是变做了小狐狸的小白。东华在小狐狸上落下一吻，轻声道：“小白，小白，你在么？你能听到我说话么？”东华没有注意到发簪上小狐狸的脸上，有一道很微弱很微弱的金光，轻轻地闪了一下，又不见了。

书房中，凤九手上的琉璃凤羽花戒，此时也微微地有一道紫光闪过。凤九的心跟着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她望向正座上慈祥的老者，向他指了指戒指，一边发嗲道：“师父~~”。凤九的撒娇功，除了她家那端正耿介的老爹已经免疫，其他人哪有招架之力。长者点点头，凤九便自去了内室的小隔间了。

隔间装饰得清新脱俗，用一个词形容：简单！但实则又不简单，这是因为隔间里面有一件宝物，叫做同心镜，这天地间仅此一件，乃是凤九的师父所有。此镜看起来和平常的铜镜并无差别，但有他师父的法力加持，每次使用时只要滴入三滴手指血，便能见到与她同心之人了。凤九一道小法术给自己手指划开了一个小口，沿着镜子的边缘，滴入三滴血，又朝着铜镜念了一个小小的咒语，那铜镜从中间慢慢晕出一个圆，镜中的人正式凤九日思夜想的——东华帝君，她的夫君。

小狐狸呆呆地看着镜中的东华，花痴地想“他怎么都好看！”

（我说小狐狸，你能不能先关心关心你夫君的身体，或者别的？）

东华并无察觉任何异常。深呼吸，再深呼吸，还需要深呼吸。他小心翼翼地拿过匣子，更加小心翼翼地取出信纸，满满的两页，东华皱了皱眉：“小白，你这字，也该练练了，也不知道学塾的先生是怎么教的。”

凤九对着镜子做了个怪相：“还不是都怪你，我这两千年时间都花在你身上了，哪有时间练字！”

“小白，你要陪我看？还是我念给你听？万一有肉麻的话，你可不要害羞啊？”

“念吧念吧，写了几个月了，我都有点记不清了。

东华像是得了夫人的指示，认真念了起来：

东华，夫君：

（我的小可爱，知道要叫夫君，不错）

刚刚开始习惯称你为夫君，便发现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

能看到这封信，想是你已经记起我了，我是青丘白凤九，是你的小白。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只是以帝后的身份命令他们，别让你想起我，别让你为我难过，就当我从来没有出现在你的生命里。没有我，你才没有牵绊，没有弱点，才是能保护好四海八荒的尊神。可你的小白，不想要你忘记，我想你生生世世，都把我记在心底。我知道你到哪里都想带着我，就连羽化都想带着我，可是，我却要先走了。

（对不起小白，我不是故意忘记的，是你亲自灌我喝的忘情水。小白，我已经记起你了，便永生永世都不敢再忘记！）

婚宴前后的事情，重霖都已经原原本本告诉我了。都怪我自私任性，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以为自己离开了，就是成全了你，我以为那样你就会幸福。我错了，东华，你能原谅我么？我曾自以为自己在凡间过的辛苦，却不知道你那两百年过得那么苦，一面要为天下计，一面还要不计代价的找我，甚至剖心为戒，只为护我将来升上仙上神的劫数，而我还在怪你要同我两清。

（小白，不怪你，我从来不曾怪过你。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要瞒你，我想让无忧无虑享受新婚的快乐，我不该冲动地渡了姬蘅的秋水毒，我该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把孟浩和姬蘅的事情告诉你。我后悔还来得及么？）

东华，谢谢你。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渡走你的毒，留下我的眼陪你，我皆是心甘情愿。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快快养好身体，恢复法力，不要叫我担心。凤羽花戒，我带走了，你的半颗心，永远是我的了。

我是你的小白，也是青丘女君，这两百多年来我也沉浸在自己的情伤中，不曾尽过我青丘女君的责任，我最对不起的，是我的家人和青丘的子民，你若还认自己是我的王夫，盼能代我偶尔在父母和爷爷面前尽孝，也能对青丘照顾一二，保青丘平安顺遂。

（小白，谢谢你，可是你离开了，我又怎么能活得好？我听着你的话呢，我很乖的。你在哪里小白，你快点回来！四海八荒谁不知道我是你的王夫，你回来，我们一起尽孝，一起守护青丘！）

东华，你可要说话算话哦！既然要尽孝，那我的爷爷就是你的爷爷，我的爹爹就是你的爹爹！看你怕不怕爹爹收拾你啊。你的半颗心，我一定能帮你补好，我要你全心全意，一颗心都是我的！

这一世，我追你追得太累，上天也不眷顾我们，自从遇见我，你就一直不停受伤，也许我走了，你会过得好一些。这一世我们无缘，如果还有来世，换你主动，你来追我好不好？要追好久好久我才会答应的那种。

（小白，我以前不知道是你，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这就来追你，不管是这一世还是哪一世，以后都换我追你！）

哼，这还差不多！我一定不答应你，让你好好尝尝当年的滋味！要不你先从狐狸洞打杂的做起？

（信纸翻页）

虽然我也希望你心里只有我，但既然我已走了，如果你遇到像我一样爱护你，关心你，体贴你的人，如果你也爱她，便将她娶回家吧。不要像我们这般又再错过了，只要不是姬蘅，不是知鹤，其他人都可以。我只要你把我放在心底一个小小的角落能偶尔记起，就可以了！

（小白你说什么呢？我只有你，我只要你，我永生永世，都只要你一个！）

这不是我的真心话，东华，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不可以娶别的女人，不可以看别的女人，一眼都不可以！！！！

我走了，愿君多珍重！

妻：凤九

读完信的东华，含着满满的泪，颤抖着双手把信装回盒中，又将盒子放在两只枕头中间。

“小白，我会记得你的嘱托的。青丘有我你放心，你的父母和爷爷，你的子民，我都会付出全力的。我只要你好好的，等我安顿好了，我就去找你，找你回家！”东华抱着白玉狐狸簪，朝着里侧，安静睡去，一头银发入瀑布般流下。

凤九看着睡去的东华，在那铜镜上轻轻抚摸过他的脸，一脸泪水。相逢总会到的，东华，你等我！凤九胡乱用衣袖擦去泪水，抽泣着打开隔间的门，老者正准备走进来呢，她过去一把抱着老者的手臂，拖着手臂摇了又摇：“师父，你快放我回去吧，好不好嘛！”老者笑笑，弹了凤九一个脑瓜子：“急什么！东华自有东华的劫难，你心疼不了的。你也还有你的修行还没有完成，要想早点团聚，还不乖乖去做功课去了！”

老者转身离去，凤九后知后觉得揉着她额头：“师父，好疼！”还有，那信好像不对？滚滚呢？我明明给他说了滚滚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