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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多种类的不竭领土

重生的家园

“你们...确定没有操作错误?”电话那头的声音虽然依旧冷静,但似乎多了些焦虑。

李组长掐着太阳穴摇了摇头。“没有,团长。我保证没有任何错误,因为我不仅实时在旁边监督,后来还重新做了几遍试验,有一次还在病毒解体后等了半个多小时......但结果都是一致的:它们可以附着在膜上,也可以进入细胞,但没法儿增殖。也就是失活了。”李组长吸了一口烟,“更何况,现在距离试验结束已经过去将近两个小时了,我刚才又检查了一下细胞内容物,结果还是一样的,没有任何病毒复制的迹象。张-102他们又申请了一次试验,现在正做着呢,也不知道能出什么别的结果。”

对面一阵沉默。

“...是这样么。”李组长听到了签字笔写字的哗哗声,“了解了。你继续工作吧。”

“嗯...我把电子版记录和总结发过去。”

“好。”

“嘀”的一声,电话挂掉了。李组长往后一仰,瘫坐在了椅子上。

距离试验仅仅经过了几个小时,有关REB病毒的这次试验就已经被公之于众了。

人们都震惊了。

研究者们震惊了,政府官员们震惊了,媒体人员们震惊了,普罗大众们震惊了。所有的人们都震惊了。

病毒,这种目前发现最简单的生命体(有人甚至认为它不是生命)让全人类都震惊了。在BTO发现试验用的REB病毒无法在活细胞内复制后,又有几家不信邪的研究所进行了同样目的的试验。尽管手法和过程大不相同,结果却都是一样的——病毒进入了细胞,却再没有了动静。更吊鬼的是,我国的生物物理研究所发现,当病毒衣壳在酶的作用下解体后,之前发现的那种极其难以摧毁的蛋白质却很容易就被细胞降解吸收了。这也印证了之前BTO的REB病毒分析小组的那个猜测:类似于别构效应,这种蛋白必须与另一种特殊蛋白结合才能改变自己的生物活性、获得极强的抗性。

于是,在国际上极多的研究机构都得出统一结论后,世卫组织正式将REB病毒的这条新特性公之于众(虽然在此之前不少国家已经让疾控中心在新闻里通告了民众),而各大百科和词条也在“REB病毒”专栏里添加了崭新的一个模块。

就在众人都没有缓过神的时候,BTO马不停蹄地进行了下一项试验——有关REB病毒特异性的试验。众所周知,基本上所有病毒都是特异性的,也就是它们只针对一种或几种细胞膜的糖链受体。例如:HIV针对CD4受体,使得它们主要打击的是T细胞;部分种类的流感病毒则针对Neu5Ac2-6Gal或Neu5Ac2-3Gal受体,使得它们主要入侵呼吸道细胞或消化道细胞,有的两者都会入侵。

那么,REB病毒呢?它是有特异性的吗?现在的科研界主要理论认为:鉴于感染者的发病速度,REB病毒大概率只针对中枢神经元胞体上某些种类的受体,否则如果它们不专一的话,其它细胞将大大拖延它们入侵神经系统的时间。至于感染者发病后极度强化的身体机能嘛......目前仍然不能明确,有部分人认为是神经系统与内分泌系统互相调节的结果。

但理论毕竟是理论,没有实验做支撑,就仅仅是一纸空谈罢了。而做实验如果没有理论支撑,也只能是无脑地到处碰撞。

“十一月十日,有关‘探究REB病毒特异性’的第一次试验,正式开始。”身穿生化防护服的张组长手持记录册,下达开始的命令。他在下达命令后,深呼吸了几次,做好了接受新冲击的准备。

操作员从液氮柜里提出了新的一盒样本,上面标签的大意是“人类骨骼肌细胞”,大概是实验室里用成肌细胞专门培养的吧。

又是熟悉的细胞解冻、复苏流程。一顿操作之后,操作员、张组长和记录员进入暗室,肌细胞被装进了荧光显微镜之中。验证过试验用细胞的活性后,研究员把病毒加了进去。

“组、组长!”操作员看着屏幕,惊呆了。

张理才也不是瞎子,当然看到了正在发生的一切:密集的荧光颗粒进行着混乱的撞击。但结果令他大惊失色:随着一次次的撞击,一部分病毒,居然犹如流水一般华丽地进入横管、穿过了肌膜,沿着被称为纵管系统的肌浆网直直向细胞核与末端的终池滑翔而去。

什...什么!居然可以结合并入侵肌细胞!张理才冷汗瞬间下来了。

“报告......REB病毒......可以吸附并入侵骨骼肌细胞。”操作员小声地作报告。

“哦...嗯,请将被测的骨骼肌细胞样本保存好,继续测试心肌细胞和平滑肌。”

······

几个小时后,实验完成了。研究人员们从实验室里涌出,各奔东西。张理才和李组长则留了下来,去大办公室进行刚刚第二场试验的总结。

“所以李组长,”张理才一边打字一边和老李说话,“咱们关于病毒复制模式的试验,是您放到那些媒体上的吗?”

“理才,别老是‘您’、‘您’的,咱们这儿除了职位高低以外可没啥三六九等啊,”李组长笑着说,“至于媒体嘛......我想那些应该是团长的事儿吧。”

“诶?是这样吗?”

“是啊,一般都是我们这些负责人把试验记录和文件发过去,然后她再转交给政府里头负责这方面的人,应该是这样。”

噢......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第一场关于病毒复制的试验刚过几个小时就已经在网上和电视上传得沸沸扬扬了。

“话说......真是奇怪啊,理才。”李组长攥着鼠标点来点去,一脸苦闷的表情,“这病毒居然能钻进咱们试过的所有细胞里......不会真是实验操作出了什么问题吧?”

张理才心里也非常憋屈。“我也不知道啊...李组长。但如果我们的操作没问题的话,可能就必须得正视这病毒的事情了,就得好好想想防范措施了。”

“是啊......唉,咱们要干的事儿还很多啊。”李组长叹了口气,随后又笑了笑,“不过,如果等你们做完了病毒传染性的试验后,发现这病毒真的一脱离生物体就即死的话,那真是太好不过了。”

“如果真这样,那肯定是个好消息啊。而且,这回试验也让咱知道了这病毒能侵入小鼠细胞,也就是说可以直接用小白鼠做传染性试验了。”

二人相视一笑,继续埋下头去工作。

“诶,对了小张,”李组长写着报告,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们在复制模式试验结束之后不是又申请了一次试验吗?”

“对对对李组长,差点忘了把录像给您看了。”

“你们又做了些什么试验啊?先跟我简单说一下。”

“好的。李组长,您还记得吗?做病毒复制模式试验的时候,咱们不是检测到病毒在细胞里进行了解体吗?”

“嗯......而且,这意味着病毒的蛋白被分解了吧。”李组长若有所思地说。随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等一下,这难道不就说明细胞......”

“是啊李组长,我们一开始也觉得,也许是细胞里有什么酶可以催化病毒蛋白分解。然后如果得到这种酶,应该就能研究出一种防御甚至治愈病毒的办法。”张理才似乎都知道李组长接下来要说什么。

“诶?为什么是‘一开始’?”李组长纳闷地问。

张理才有些失落地摇摇头。“我们后来不是又向您申请了一次试验吗,然后就发现,那种酶根本不是细胞产生的,反而似乎是病毒自带的。”

“难道是它自带的酶原?”

“是的,因为我们单独把荧光物标记的那一种外壳蛋白送进细胞里之后,压根儿就没有分解的迹象;但是当我们把抽离核酸的完整病毒外壳送进去之后,发现它就散架了。”

李组长好像有点儿失望。“这是病毒自带的,是不是就说明...它只能由病毒的基因编码,然后装配到子代病毒里?”

“是的。”张理才也非常无奈。“然后咱们现在仅仅从一堆乱七八糟的基因里提出了短短一小条序列,还是一段弹状病毒都有的序列。”

没等震惊的人们恢复过来,就又是来自这新型病毒的当头一击。REB病毒,这小小的病毒,这看起来与它的同类没有任何差别的病毒,又一次让全人类大跌眼镜。

“据我国科学家研究发现:虽然不能在内部进行复制,但新型病毒可以吸附并入侵实验室中包括神经细胞、骨骼肌细胞、心肌细胞、中性粒细胞、T淋巴细胞、内皮细胞、破骨细胞、造骨细胞在内的各种细胞。这些细胞既有人类的,也有动物的同类细胞。这也就意味着,它们在理论上可以进行跨物种感染。但是,鉴于这种病毒极其低下的体外生存能力,科研界暂不认可新型病毒能够入侵多个物种的推论......”

“这是第一次!我们第一次见到......见到这种能入侵各种细胞,而且理论上能在任何细胞上扎根、发芽,最后‘出芽’的病毒......真是、真是无法相信!”

“如果各大科研机构都认可这一结论......那么可能就需要尽快实行有关新型病毒传染性的试验了,并且我们也需要立刻开始落实防疫措施......”

看着电视和手机上一条接一条的新闻报道,女主人有些心慌——可能是正想着她常年在外的爱人吧。

“妈妈妈妈,今天晚上吃什么?”一名小女孩蹦跳着从卧室跑到客厅,手里带着一张绘画。

嚯,现在的孩子艺术水平都这么高的吗??要是让那会儿的孩子比......不,恐怕这孩子画得比好多大人都要好吧——这恐怕正是那说不清道不明、所谓“灵性”的缘故吧。

这是一张幸福灿烂的画。这幅画明显是俯视的视角,整幅画几乎是被一分两半的:左半边是绿意盎然、生满青草的绿地;右半边则是湛蓝天真、波澜荡漾的湖泊。等等,为什么形容湖泊“天真”?就是天真啊,不信你看,这上面的云朵和阳光,不就俨然是一片“水中天”嘛,多“真”啊!

除此以外呢?啊,好像左边的草地里还有人在呢。那儿有两个人——那两个人的脸仅仅被一笔带过,但根据服装判断,大概就是眼前的这对母女吧。她们似乎在野餐呢,铺着一张花格子的布毯,啜饮着饮料,领略着风景,仰身躺下用零食逗着鸟儿......

多么幸福啊,多么幸运啊。

母亲在看完孩子的画后,瞬间哽咽起来。她知道——这是自己女儿的愿望,是她日思夜想的场景。然而,这愿望在现在却难以实现了。

是的,由于REB病毒的感染情况不断恶化,许多地区已经紧急封闭了,人们则愈发不敢、也不能出门了。他们害怕。这害怕不仅仅是对于那些秘匿的病毒的,不仅仅是对于那群狂躁的感染者的,也是对于大街小巷不断巡逻着的、把守着的警卫,或者军人们的。

这,可能是目前为止最悲哀的事情了。人们害怕,恐惧着自己身边的守护者。而那些守护者中的一部分拼命想消除这份恐惧,就不断拉近与人们直接的距离。然而,他们想不到:这距离越近,人们越害怕。所以,他们中又有一部分就开始气馁了,就开始悲哀了。

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恐惧不正是人类存活至今的一大条件吗?大街上那些人跟我们不一样,他们穿着的衣服、带着的武器、遵从命令的样子一看就很冰冷,就很危险。你们天天说有怪物,说那些怪物很危险,可我们没有碰见神出鬼没的怪物,反而他们倒是看起来很危险——这是本能反应啊,没有办法的啊。要是想消除这份恐惧,这份本能,大概唯有把“人”消除才行吧。

但他们是军人啊,还是人民解放军,是所有老百姓在危急存亡之时刻的顶梁柱和靠山啊。

我们这时候才看见——那副画不仅仅有两个人。在角落的树丛中,还露着半个人影——身穿迷彩服的、身形笔直的人影,在默默守护着。

他想回家,想亲手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但他不能。因为,他的使命要他守护更多的人。

这栋房子的门外,就是一条街道。街道两侧,林立着各式奇形怪状的楼房和大厦,街道上方,也时不时跑过一些私家车、公交车和大客车。自从这个城市出现了REB病毒感染病例,虽然今日各国科学家已经联手证实了“REB病毒无法通过空气传播”这一点,但是大街上肉眼可见的生机依然日渐变得稀少:人们不再敢腿儿着在外边闲逛了,就算是前往家附近的市场也一定要开上车;如果自家没有车,也一定要通过手机软件叫上一辆,或者乘坐附近的公交车——“减少单独出行”和“步行出游”的次数,既是政府的规定,也应该是人们能够自觉做到的——毕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和命作比较。

天边的高楼顶端逐渐隐去,成为了灰蒙蒙的虚幻。

仰头看着蔚蓝的天空,她又确认了一遍附近的地标,三步并作两步迈入大厦。

A座,A入口,1电梯,-11F,-1137......审视着脑中的路线图,她上了电梯,往地下深处前行。

出了电梯、找到-1137房间,她从背包里找出一台小仪器,在墙上和走廊里前前后后扫描了一遍。接着,她又戴上手套轻轻敲打起门上的密码盘,熟练地输入了指定的密码,还从身上拿出名牌在机器的凹槽里划了一下。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轰鸣与震动后,她一下儿推开玻璃门,旁若无人地走进了这个白到耀眼的房间里。

“欢迎来到BTO上海分部。”迎面而来的是另一个人。二人对视之后,对面那位“噗嗤”一笑,“哟,哪儿来这么个小姑娘啊,还乖乖穿着校服呢,快回家去吧,姐姐送你。”

这边则叹了口气。“别又来这个......我去换衣服,3:00正式开会。”

2:25,团长换上了研究服,轻轻地走到休息室。部长果然在这里。

“唔,是团团啊,你什么时候来的?”部长嘴里叼着吸管,“要不要来一口?今天新进的哟~”

“别玩儿了。”团长好像也拿她没辙,坐到她对面,“还有34分钟开会,你先简要说一下事情吧。”

部长看着团长,眨了眨眼睛,然后迅速举起饮料猛吸一口,把它放在桌子上。

“我说,团长,”她双手撑着脸庞,胳膊肘压在桌子上,眼睛下垂,看着饮料,“你居然还记得上海分部的密码啊。”

团长看着她,立刻懂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办法......最近的情况变得太快了,虽然之前说可以来,但还是需要先去安徽分部那里,毕竟安徽是最近感染情况最严重的地区...所以......”她好像也有点儿不好意思,说话都不太利索了。

啊??为什么她变成这样儿了,这真的是BTO的团长吗?

部长脸突然阴沉了下去,身子颤抖了起来。(这架势......不会是...被感染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结果她大笑了起来,抖得桌子都在晃。

“部长?”团长懵了,愣愣地看着她。

部长笑了十几秒钟都没停下来,结果最后还是团长从手腕那儿给她打了些镇静剂,才让部长恢复过来。

看来,这位部长平日里也非常辛苦吧......只有今天自己的上级来了,才好不容易能“发泄”一下心情啊。

“你没事儿吧?”团长担心地看着部长。

部长清了清嗓子,“没事儿啊团长。但......你能不能别随便给人家乱打药啊?”

“对不起,就是看你那样有些担心。”

部长仰在座位里,用余光瞟着团长,“团长,你刚才怎么那样一本正经地道歉啊?我又没生气。”

“并不是因为你生气,我只是解释一下最近的事情。”团长恢复了肃穆的状态。

部长叹了口气。“哎......咱们和团员们都不容易啊!”

......部长和团长就不算团员?

“辛苦你啦,团长。”

“哦......你也是,辛苦你了。”团长把脑袋别到一旁,用稍微有些温和的声音说道。

部长把笔记本电脑从一边儿抽出来,开始调电脑里的文件。

“话说,团长,你来的时候就没注意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部长拿着鼠标,用邪魅的眼神看着她。

“当然注意到了,不是说过别设置监视人员么?”团长瞥了她一眼。

“那可不行啊~万一我们的小团团出了什么事儿怎么办?”

“都说了不会的,你把国家想象成什么样了......”团长吐槽道,“而且,我明明很注意安全。”又小声接了一句。

“很注意安全?真的吗?”部长趁着打开文件的工夫,把身子往前探了探,“一个很注意安全的人,怎么可能把自己和一种冲锋枪都打不烂的生物放在同一个房间呢?而且仅仅隔了一睹薄得跟脆饼一样的玻璃墙?”

“哦,你是说感染者行为的那次试验么。”团长瞟了她一眼,“只是好奇而已。”

这什么理由?

“好了,开始说正事吧。”团长开始催促起部长。

“好了好了,这就给你看~”部长两手一发力,只见电脑转着圈儿滑到团长那边,正好是屏幕面对着她。

团长仔细看了一遍文件,突然感到有些奇怪。“部长,你确定统计没有出错?”

“说的就是啊。”部长叹了口气。

“什么...‘说的就是’?”

“团长,”部长也终于进入了严肃的状态,“北京总部不是做了病毒的传染性试验吗?”

“还没有,分析小组做的是复制模式和特异性的试验。”

“呃......反正差不多啦,总之不是得出了‘病毒不能空气传播’的结论吗?”

“嗯,是在其它机构做完传染性试验后一起商议出来的。”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部长摆弄着瓶子里的吸管,“明明是一种出了人体组织就会‘即死’的病毒,按理说传染性应当很低,应该比艾滋病毒还低才对。但,你看一下这个分布......”

团长看着文件地图上零零星星的感染者记录点,心里原本就感觉到了的异常被放得更大了。

“噗——”张理才水喷了一镜子,赶紧着急忙慌地拿纸去擦。“你...你说什么??不能这样吧!好家伙,我昨天晚上刚失眠完,今天又给我来这么一出!”张理才小声地吼道,看起来有点儿生气。

“结果就是这样啊组长......”一名组员通过语音通话联系着正在家里的理才,“咱们的试验的确被抢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提前跟咱们说一声!”张理才欲哭无泪,低声念叨着。“明明器材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啊......这不全废了吗!”

“这......你听我解释啊组长,”那名组员好像有点心虚,“其实......李组长前天晚上就告诉我,要我通知你们这件事儿......”

“结果你的聊天软件那天正好更新是吗?”张理才的表情和语气瞬间变得极其阴森。

“诶......诶??你怎么知道的?组长!”

“诶,我当年也曾经拿这种理由糊弄过别人嘛~”张理才邪魅一笑,“所以,同志啊,你这点雕虫小技——”

“我错了组长!非常抱歉!”张理才还没叨唠完,对面就传来了诚恳的道歉,听着好像要哭出来了一样。“都是我不好,如果我当时没忽略那个软件,就可以早告诉你们了,就不用费大劲儿准备仪器了......”

“喂喂喂,不用这样啊,”张理才吓坏了,还以为自己把对面的同志怎么样了,“我没生你的气!就是吓唬你一下,以后别再干这种事儿了,毕竟你还是个‘通讯员’嘛。”

“...谢谢组长......”对面稍微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好像想到了啥。“对了对了组长,如果发现别人丢了的衣服怎么办啊?”

“诶?你放失物招领室呗。”

“啊,还有这么一个房间呐......”

“你等一会儿,”张理才突然感到奇怪,“什么丢了的衣服?”

“好像是一件儿校服吧......上回我最后一个走的时候在实验室里发现的,结果也没人领,就给拿回家了,我去看看......”对面传来了翻箱倒柜的声音,“唔,这么一看,真是件儿老土的校服啊,但好像也不难看的样子。真是奇怪,这年头居然还有大学发校服啊......”

...老土的校服?老土但也不难看的校服?大学发的校服?!难、难道说......张理才翻了翻自己的衣柜,发现里边好像少了点什么。终于,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差点发出一声哀嚎。

“对...对了,同志,你那件儿衣服先别交到失物招领啊,那个......那衣服,好像是我的。”理才无奈地捂住额头。

“啊?哦,你的啊......好吧,我回头给你带过去吧。”

张理才和组员告别、挂断了电话,把地毯铺好,准备吃早饭。

今天组织又一月一度地“强制”我们休假三天啊,那就意味着我终于有闲工夫咯......嗯,把研究报告和PPT整完之后,和爸妈一起出去逛吧,但前提是他们得能在中午之前起来。张理才在心里美滋滋地打算着。

“咚、咚、咚”三声强有力的敲门把张理才的思绪打散了。

“呃、啊,谁、谁啊?”张理才冒着冷汗跑去看猫眼。

“您好,我们是小区警卫队,想巡视一下您家现在的情况。”门外的人用非常温和的语气说道。张理才趴在猫眼上一看——好家伙,简直是全副武装啊:外面站着三四名结结实实的警卫队员,他们戴着厚实的头套,握着枪和棍的大手也拥有防护设备,身上黑色的制服挂着表明他们身份的徽章,一双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透过防护镜盯着外面,一副戒备森严的样子。

哇......这是动真格的啦。张理才一边答应着、开着门,一边在心里哆哆嗦嗦地想道。要说安全感......那确实是足足的,但这好像也反映出来病毒的感染情况...有点儿严重了吧。

“警、警官好。”张理才发着抖跟眼前这几位警卫员打招呼。

“怎么样啊小伙子,”进来的警卫队员一边巡查着一边跟理才闲聊,“最近没出什么事儿吧?”

“啊哈哈,倒是没出什么事儿......”

“噢,那就好啊。诶,你是一个人住?”

“没没没,我家长那儿不是睡觉呢嘛,所以......”

“噢噢,还没醒是吧。”队员立刻示意同事们安静一点儿,“那我们就从门缝往里头溜一眼就好,不打扰你们了。”

“呃、好的,好的,谢谢你们了。”张理才连忙答谢。

看来,这来自于一个世纪前的、全人类范围的素质提升可不是说着玩儿的,似乎这里的每一名警卫队员,每一位劳动者们,每一个人,都是这样有礼有节、为他人着想的啊。

真是...天堂啊。

“警官们,”警卫员们即将离开的时候,被张理才轻轻叫住了。“你们怎么捂着这么厚的防具啊?之前电视上不是说病毒不能气传的吗?”

“嗨,这又不光是防病毒。”一名警卫员小声地说,“我们不是还得防那群疯子吗?谁知道,会不会冷不丁从背后蹦出来一个的。”

“你是说,感染者?”

“哎,别提了,那些家伙简直不像是得了病的人,身子骨儿比军队里的同志都棒。”另一位队员叹了口气,“而且小伙子,电视上说病毒不能气传,它就真不能气传啊?”

诶?

“这话...怎么说?”

“你想啊,是个人都会犯错不是吗,万一那些科学家做错了试验怎么办?当然了,我感觉他们应该是没做错试验。但就算是这样,我们这不也是防患于未然嘛。至少......我们上头是这么说的。”

张理才把心中的一种感情压制下去,仔细沉思了一下,不禁想到之前看过的某篇媒体文章,以及下面不堪入目的评论。他心里一揪。

“原来是这样啊......”理才低声说着,然后突然挺起身来,向面前行了一个军礼,“谢谢您们,您们......辛苦了!”

一名队员没忍住笑出了声,被旁边的一位狠狠拍了下肩膀。

“没关系,小伙子,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看着像队长的人物走上前来,回敬了一个礼。

“不过啊小伙子,军礼可不能随便行啊,你至少得把军训时候的军装穿上,才能行这礼啊。”刚才不小心笑出声来的队员说道。

“啊啊,是这样吗?”张理才又一次因为自己的无知而感到羞愧。

目送着那几名警卫员,张理才心里头想着刚才他们说的那番话。其实吧......他们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的确,我们必须多听官方的、权威的、科学的知识和报道,并且按照那上面所讲述的“规范”去做,把理论落实到实际上。不过,我们真的必须要一板一眼地按照“规范”来做吗?

这可能不是“要不要”的问题,而是“能不能”——我们大概很难,或者说根本就不可能完全循着规矩和规范做事吧。除非,按照规范做事可以带给我们切身的好处。

举个例子吧:如果某个地方爆发了一种传染病,这种传染病具有很强的传染性,症状也非常明显,但是致死率却是完完全全的零。先不说到底有没有可能存在这种疾病,就说面对这样的疾病时,如果政府在新闻啊、媒体啊等等地方发布各种规定,要求人们执行。你说,他们会乖乖循着规定走吗?

大概是不会的吧。因为人们就要问了:这病能死人吗?负责任的官方就会回答:这种传染病的致死率接近0。看不太懂或者根本看不到这答案的人就会问:这什么意思?这个时候,就会有媒体说了:致死率为0的意思就是疾病不会导致人死亡。好了,那就是这个意思呗:这病死不了人。死不了人?好,那就完全可以不用管。

这是这么一种病的情况。最终,疾病会扩散到大江南北,但也不会有人真的拿它当回事——包括政府的管理者们。除非,等这病真正有了一定影响程度,或者有了这个趋势,他们也许会出手干预。为什么对它这么“冷淡”呢?因为它没有威胁,不光死不了人,不能带来利益的损失,就连症状也是不痛不痒,顶多吃点感冒药就能好。不信,就看一下咱们是怎么面对鼻病毒之流引发的小感冒的吧。

那好了,如果是REB病毒呢?这样一种病毒,目前来看,虽然理论上的传染性不咋地,但一旦被染上,那后果可是相当严重;更何况,被染上的方法也让正常人难以接受:得硬生生地挨一口咬,然后一连串损失大量的皮肉啊。别说是被扯下块皮肉了,就说手指头不小心被钉子扎了个小口子,或者被A4纸剌了个口子,那都得疼上半天。再者说,通过REB病毒目前的感染情况来统计,致死率至少得有70%左右(考虑到了那些被咬或被袭击后到目前都没有“重生”、至今都在隔离间度日的受害者),还差一点就赶超埃博拉病毒的扎伊尔型了。并且,这病毒除去核酸以外的部分的抗性还不弱,之前REB病毒分析小组用尽了招数,什么乙醇变性法、次氯酸臭氧氧化法、极端酸碱法、煮沸法、电离法、水解酶灭活法,都没能在试验时间内让病毒的蛋白质失活,甚至都没有做到破坏它们的外层脂质包膜。

这么一串看着就让人发慌的文字,再将它和几种大为人惧而且声名远扬的病毒一比较,再把那些感染者的照片和视频一投放,人们就全都知道了。好家伙,这病能死人,症状还那么特殊,如果稍有不注意还有可能被感染者啃得白骨森森......正常人能不害怕吗?按照现在人们的素质水平,大部分人就算是不知道政府公布的标准防疫规范,估计也能自觉地做到它们。否则,恐怕现在的世界早就是感染者满地跑,病毒随着各种交通工具乱飞的状态了。

普通的人们都能做到自觉,更何况是为了他们工作的公务人员呢?他们和普通人不一样。这绝不是地位上的不同,而确实是职责上的差异:我们仅仅是为了我们自己,或是为了我们的家人,我们周边的三五个人;但公务人员,他们绝不光是这样,而是还得为了自己能管到的人民。因此,可能就不得不做得更“绝”,更“狠”一些吧。

理才把房门关上,慢慢退回客厅里,瘫在沙发上。

防患于未然,超额做好工作,不当被指责和嘲讽。这不是懦弱的体现,反而是职责所在。试想一下,如果我们周围的监管者自己都做不好工作,我们还能心服口服、踏踏实实地埋头苦干吗?如果我们生活的环境都充斥漏洞,我们每天都穿梭在危险之中,我们身为人民,可能就没办法安居乐业,创造自己的价值了吧。所以,他们必须也不得不“做得绝”一点儿吧。

理才看着窗外明亮得刺眼的景色,伸了一个懒腰。好了,“情感抒发大会”结束,是时候干点儿正经事儿了。他坐起身子,把笔记本电脑从柜子里挪出来打开。

上回试验完毕后,张理才被交了个任务:把用电脑模拟出的那种病毒蛋白公布到“官网”上去,并挨个解析每一段密码子“可能”对应的氨基酸,并解析出组成这种蛋白质“可能”的多肽链序列(考虑到病毒RNA多顺反子特性的可能),并找出其所有共价键与次级键(其实这对于专业的人员来说并不难办,只要能得到蛋白质的一级结构,也就是那些氨基酸的排列顺序就好。管你疏水作用还是二硫键,只要氨基酸摆好,侧链基团解明,随便一台算力足够的计算机就能给你模拟出个八九不离十来),从而彻底解析这种蛋白质,为日后分析它与其它蛋白质的相互作用打下基础。这活儿不算难,因为重头戏都交给计算机去做了,对人来说只不过是有点烧时间而已。

然而,张理才的注意力被一条才登上头条的新闻拉了过去。

“11月14日,世卫组织首次披露,先前网络流传的‘西欧新型丝状病毒’言论属实。通过紧急测试,他们已经确定这种丝状病毒与REB病毒有极为相似的特性。目前,已经在欧洲三个国家境内的感染者身上发现这种毒株。关于此毒株的分析和研究尚在开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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