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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复活试验、狂犬病毒与MDPVII

重生的家园

将事情通报组织后,小柳瘫倒在了隔离室的床上。就在将近一天前,他幸运地从医院逃出,却被吓得精神崩溃。恢复之后,他通过电话向组织汇报了一切,并自愿作为感染者的密切接触者,被隔离在了云南的分部。

“咚咚咚”,三声轻响传来,小柳闻声歪过头去。原来是站在探视窗前的刘教授。

“小柳,你感觉怎么样?”刘教授看起来非常担心。在他旁边站着的,是一脸严肃的卢队长。

小柳摇了摇头。“我完全没事,刘教授。真的是,害的您们担心了......”

“小柳啊,可别这么说,这不能算是你的责任。就算是我们,也没有预料到居然能发生这种事情。”卢队长深深地叹了口气。“不过,倒是不必担心,我已经让小辽带着全体队员去你说的那家医院了。”他接着安慰道。

“而且,你之前关于病毒名称的提案,我也已经交给组织了。总部那边,现在正准备做有关复活尸体的实验呢。”刘教授也说道。

听到这些话,小柳松了口气。

“谢谢......您们。”

又是熟悉的总部,又是熟悉的实验楼。不过,相较之前研发QH试剂时的幽寂,这回的实验楼却充满了工作人员。感染者分析小组的成员们在今天要展开新的实验——探究新型病毒能否感染并“复活”已死生物。

虽然常识告诉人们,病毒不可能入侵已死细胞的屏障,而停止运转的循环系统更不可能把它们送到全身......并且,要想让一种只含有脂质、蛋白与核酸的、本身自己都没有生命的高分子物质,去“复活”早已死亡的生物,更是无稽之谈。但这毕竟是关于新型病毒的第一项大实验,还受到了BTO上级的格外重视。因此,他们必须进行试验,并加以观察和记录,并将结果通告政府,进而告知全国,最后是全世界的各国。

“十一月八日,“REB病毒的复活试验”正式开始。”身穿生化防护服的张组长手持记录册,下达开始的命令。

稍等,“REB”病毒?是之前那种新型病毒的名字吗?是的,这“REB”是之前柳研究员在医院地下遭遇“活尸”后想出的名字,由英文单词“Reborn”(即复活)缩写而来,并在之后被刘教授作为一个提案汇报给组织。明明还没有做探究病毒“复活”能力的试验,组织为什么就通过了这个命名提案呢?其实,其中一个原因是BTO的工作人员们集体认为,人类感染了这种病毒后,一切价值观都被扭曲殆尽,并且进入一种六亲不认的状态,宛如“重生”成了野兽,因此大部分都给这个名称的提案拍下了赞同票。至于另外一个原因,则更为现实:组织的云南分部在听说柳研究员的汇报后,立刻就派出了一个探员小组和一支武装小队。虽然没有直接拦截到感染者,但却在得到医院的允许后采集到了一些失踪死尸的角质层组织样本。回到实验室经过数个小时的复杂检测后,他们在所有的样本之中都发现了——浓度极高的新型病毒。

事实胜于雄辩。不管逻辑上合不合理,它就是发生了。但作为一家科研机构,BTO不可能将这个没有经过实验验证的结论通报政府,因此必须经过试验这一环节。而进行试验的,正是BTO北京总部的“感染者分析小组”。作为组长的张理才将小组分为两部分,自己带着其中一部分进行有关病毒能力的试验,另一部分则继续用电子透射显微镜、RNA测序仪等仪器探究病毒的结构组分。

听到组长的命令,一名组员打开了记录仪,慢慢打开一个从上锁冷冻柜里拿出的样本盒,将里面装着病毒保存液的容器取出,并送入电子设备做了“活性验证”。

“病毒保存液已取出。经验证设备检测,发现此批病毒样本保存完好,衣壳及糖蛋白没有变性的迹象,可以用作试验。”

张理才点了点头,示意组员继续。

那名组员再次检查了一下自己防护服和头盔的完整性,接着小心翼翼地开启容器,并用小型注射器将里面的液体注入了另一旁的小鼠尸体。随后,他迅速将注射器消毒,最后把保存液再度放回样本盒、封存在了冷冻柜之中。

“操作完毕,接下来就是连续三小时的观察阶段。”组员汇报道。

如果REB病毒真的能在十几秒内把受害者“转化”的话,那三个小时应该足够它们去复活尸体了...如果它们真的能做到......

试验到此告一段落,张理才和组员们在消毒后走出生物危害实验室,并前往团长办公室报告。

“等这个试验完成了,你们就专注于病毒的结构和成分吧。”团长整理着文件说道。

虽然只是那么一瞬间,但张理才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她的语气和表情多了一丝欣慰。

——少见。这是他的第一念头。

“啊...是,团长,那我先告辞了。”张理才轻轻地说完,迅速走出团长办公室,又轻轻地合上了门。他使劲地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沉沉地叹了口气。

他离开办公室,来到走廊之中,借助窗户眺望远方。望着窗子外早已被暗影遮盖的、早已黑透的景色,感受着那因白雪皑皑而生出的一派宁静,随之想到有很多生物根本无法活到这个时节。这样,理才终于感受到了时间的流逝,方才感受到自己依然是一个普通人,依然像众生一般活着。

想一想吧。在这二十年之间,自己好像经历过了很多烦人、累人的事情,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自己一个人扛下来的。一开始,自己当然是累得够呛,有时候疲劳到面对着任务都不知道如何下手,只能在那里孤独而又有几分绝望地咬着手指头。若是波及到了生活,那可更是严重,甚至连自己吃个饭、洗件衣服、写好作业、在床上睡着都做不到。有那么几次,他差点陷入抑郁。

但到了后来,理才也学聪明了。他发现,有些事情虽然准备得很隆重,却并没有那么大的意义;而自己干事的时候,就算付出百分之一百的力量,也不会有哪怕一个人受到多么大的益处;和别人一起合作,就算自己付出最大的努力,别人也不会当回事,反而叫自己“别费力不讨好”。

工作应当用心去做,却很难要求别人去用心对待。

于是,他开始衡量,哪些事情“应该”花大力气去做,哪些“不应该”花大力气去做;到了后来,逐渐演变成了“除了自己的事情以外,只要是别人不催自己做的事情,自己就不花大力气去做”。而理才内心也明白,如果任凭自己这样下去,自己最终将彻底堕进深渊、永不得翻身。

想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慢慢挪到宣传栏前面,看着上头自己与组员的合照。

“...唉......还好啊,顾从和刘教授在这时候儿出现了。”他不禁露出一抹笑意。“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的话,我大概这辈子都不能知道这里吧。”又如果...不是因为这里,自己又会变成什么样呢?他这回没有自言自语出来,只是默默想着。

还是之前的那种感受:虽然这里的人们没有那样的热情,却也没有那样的冷漠;虽然这里的人们不好为人师,有时候还看起来懒懒散散的,但却教给了自己过去从来没学过、且在未来也永远学不到的,很多很多。

理才以为,这里能带给自己的就到此为止了。从另一个方面想想,自己这样一个再普通不过、带给不了这里任何重大利益的大学生,也毫无理由向它索要或讨要任何利益,也就只好到此为止了。

团长啊...你是这样想的吗?荀组长、李组长、辽队长...你们也都是这么想的吗?他在内心发问,因为他知道,这种问题不可能也绝不能问出口。

他又一次迷惘了。

突然,张理才感觉自己背后的空气凝结住了。这种突如其来的、一瞬间传遍整个房间的冷气,绝不是制冷器或者风力造成的原因。

他心里有些期待地回头看去。果然,是团长。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他定了一会儿。无论是什么时候见到,张理才发现团长基本都没有任何变化:身上依然是洁白的研究服,背后依然是乌黑发亮的长发,虹膜还是那种像孩童般闪闪发光的墨色,脸上也还是那样如水的宁静,没有一丝波澜。

见张理才似乎心事重重,团长缓缓走到他身边,同样依在窗台上、眺望窗外。

“团...团长,”一分钟过去了,张理才的手脚逐渐无处安放起来,于是结巴地发问。“您...这是要找我说什么事儿吗?”

团长突然扭头看了他一眼,让他一惊。

“还是说,您刚才听见我的心声,现在来劝我了?”张理才顶住快要飞出来的心脏问道——他可算是感受到“被从头至脚地看穿”是一种怎样的体验了。虽然这对后来的他依然是无可名状的,但对当时的他可是切实的感受。

团长把头缓缓转了回去,显然不太想正面回答他。“张-102,”她终于说话了!张理才心存感激地想道。他感觉,如果眼前这位可怕又神秘的小姐再不开口,自己会被活活憋死。“你既然提到了这个问题,那我就只好凭自己的经验奉劝你:别总是把自己和周围隔开,这么干对你和旁人都没有好处。”

这话把张理才砸懵了。什...什么东西?团长您在说些什么啊??张理才在心里嘀咕道。

“这是对你刚才问题的回应。”团长用很轻却不柔的语调说,同时借助玻璃反光注视着理才。“我自认为,你现在需要自己思考一下,而不需要我直接告诉你答案。”

他一下儿就回过神了;同时,另一个穿插的小问题在他心里晃了一下:难不成,这个团长真能读取别人内心的东西?简称会用读心术?——如果真是这样,那刚才那种异常而扭曲的感觉就得到解释了。

不,那似乎不太重要。张理才使劲儿甩了甩头。

的确,我是需要点儿时间独自思考。

团长刚才说,“凭借经验”奉劝我别把自己隔离出来;而她现在却很明显就是这个状态......明明是自相矛盾的。但这也不是不能解释,只不过以我的脑子,仅仅能得出一个结论:她曾经也融入过周围的环境,并且成效还不错。

张理才将目光从团长乌黑的发缕上移开,看着蓝色窗外一派同样乌黑的景色,叹了口气。自己当初不是也试图过融入周围吗?但结果怎么样呢......不知为何,每次在思考别人的时候,理才总会无缘由地把自己带入进去。父母和老师们当然都大力夸奖他的这点,但...他周围的同学们却不这样想。小学和初中的同学们,几乎都一致认为:这是自我意识过剩的表现。但显然,这并不是张理才自我意识过剩;反而,很多时候他才是最不把自己当回事的那个。

于是,张理才的结果可想而知:他非但没能好好地融入集体,反而更加受到排斥——就像磷脂分子的尾部那样极力地想“融”入水的环境,却总是被水分子们避开,甚至被它们排斥——最终,让自己的磷脂分子与其它同类自发地围成两层,好把受伤的自己藏匿其中。

也许,我也像磷脂的疏水尾部那样,是自己没什么“极性”,或者是有什么问题吧。他看着窗户上再度凝结起一层朦胧的雾气。可是,我却没有它们那样的能力隐匿自己,所以只能叫别人提前隐匿,而不是掏心掏肺地面对周围的环境,更不能“妄想”融入其中。

身边突然传来一声轻叹。“原来是这样。”团长点了点头。然后,她转向理才,语气依然平静而清新。“102,你应该知道吧:磷脂分子可以把尾部藏起来,是靠着它的头部和其它同类。但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一个问题,”她的声音陡然空灵起来。

“你自己的同类和‘头部’呢?”团长的话和内心的声音重叠起来,穿透了他的头脑和身心,好似产生了共振。

啊!原来是这样——张理才眼前似乎出现了万丈光芒。

“我说你,张理才!你怎么老是把自己甩到墙角儿那儿去,跟个猫头鹰似的在那儿立着呢?”还记得高一时期刚刚办完研学活动,顾从把自己拽到楼道角落里,看起来有些生气的情景。“你真的不是装的吗?你难道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能力吗?”

理才茫然地站在顾从面前。他知道,眼前这位同学发出的疑问,比那些奇形怪状的函数更令自己挫败——自己知道答案,但是没办法说出口,没办法和别人说出口。

可是顾从突然拉住自己的手。彼时,他看着自己的手与顾从的手,就像看着牢牢锁住的榫与卯一般,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全;今时,他想着自己的手与顾从的手,就像想着紧紧相依的脂肪酸长链,得到一种油然而生的温馨。

原来......是这样啊。张理才再次笑了,温暖地笑了——身边的一切都不再寒冷。即便,这小小房间外是严寒与暴雪,身边的一切也都不再寒冷了。

榫与卯,真正结合了;分子层,真正建立了。而自己这受排斥的,也再次融入了——真正融入了。

恍惚地,张理才从幻梦中醒来。旁边那修长的身影已不复存在,面前的窗上又一次生成了水雾。理才再次抹去那雾,可它恢复得却比之前更快。

他又获得了精神与心灵上的新生。

“所以......李组长,我们确定了:这玩意儿,是能传染的。”刘研究员举着一张报告单,磕磕绊绊地说。

“是这样吗......”李组长嗅着闷烟。这位中年人,已经见过了太多的风浪;但此刻他的冷静并不是由“这种大风大浪早见多了”的理由产生的,而是——源自于内心深处极剧烈的动摇,以及恐惧。但是,这些情感过于强烈。人类在接受一种过于强烈的情感时,往往会表现出它的对立面——此时的李组长就是最好的例子。

的的确确——任何一个正常人都难以相信,毒品居然是可以infect的。但再怎么难以置信,事实就是如此。之前提到,经过化验后,研究员们发现被抓捕的“暴徒”的血液和中枢神经元胞体中,含有大量卡西酮(其实就是浴盐)分子。而进一步测试表明,这些分子与半个世纪前令人担忧的那种迷幻药,即MDPV(主要成分是合成卡西酮。请注意是“合成”,这意味着它们是一种实验室毒品,并不是人体细胞所能制作的),在化学组成和分子结构都非常相似。可以说,这浴盐就是MDPV的升级版。因此,研究员们现在管它叫MDPV二代。

不过,既然是“升级版”,那么到底“升级”在了哪儿呢?人们现在还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最异常的,莫过于MDPV二代显而易见的“传染性”——某科学研究院经过试验证明:MDPV二代可以影响人体的某些激素。或者说得更直白点,MDPV二代可以“转化”人体的某些激素,尤其是睾酮甚至肾上腺素。这个转化过程的具体原理,虽然尚未研究透彻,但绝对需要脱氢、脱氮等过程,并且需要细胞内其它物质或者其它代谢途径的配合。

摇摇晃晃的张理才下了电梯,走进实验楼。突然,他的电话铃响了起来。

“喂?噢,是大个儿啊,咋了?”他有点纳闷地问。

“张组长,好消息啊!”电话对面传来的声音极其兴奋,“我们终于测出了一条正确序列!REB病毒基因的正确序列!”

“啊?”理才看起来有些不感兴趣。“不会是咱又搞错了,让那病毒的核苷酸被打乱后瞎凑了一条核酸出来吧?”

“不不不组长,这回真的是你错了!”大个儿的声音激动到打颤,“我们已经和中科院确认过了,他们也提出了近似相同的序列!”

听大个儿这么一说,张理才被幸福击昏了头脑。但很快地,他转念一想,感到了不对劲。

“你等会儿,大个儿,”他尽量让语气平缓,不显出自己的激动,“你刚才说和中科院提出的序列‘近似’相同,但仅仅是‘近似’啊?你也知道吧?基因序列这玩意儿,差一个碱基就能出大问题......还有还有,中科院?那儿什么时候也做上病毒的工作了——”

“组长!你的关注点错了!先听我说完,”大个儿将话茬续上,“不仅他们和咱们的基因在整条RNA上的位置近似,就连...就连电脑模拟生成的蛋白质的功能也是相同的!最关键的是,模拟生成的蛋白质中有一小部分和病毒衣壳的蛋白质在性状上类似!”

是...是这样吗!张理才在心里大叫。如果真是这样,那序列上的那点儿误差也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了!毕竟都是生物,生物只要繁殖就得动自己的基因,而这基因一动就有可能稍有改变——也就是生物学所说的“变异”。更何况是病毒,还是一种RNA病毒(相较于细胞生物,没有细胞结构的病毒更容易变异;而相较于DNA,RNA由于大多数是单链而更加不稳定,所以RNA病毒也就比DNA病毒更容易变异)。

一分钟后,气喘吁吁的张理才到了生物危害实验室,隔着屏幕继续和大个儿等人交流。“大个儿,你刚才说‘模拟生成的蛋白质’?”

“是啊,咋了?”大个儿有些茫然。

张理才托着下巴。“你们是直接把提取出的序列模拟合成的蛋白?那这意思不就是......”

“啊!对啊!”一名研究员恍然大悟,“如果直接读取的序列可以合成与病毒蛋白类似的蛋白,那不就意味着...”

“这病毒是正链RNA病毒!!”

“噢噢噢噢!”大个儿左拳使劲砸着右手掌,“的确的确!!真的是这样!”

“看来,这病毒的秘密又揭开了一些啊。”张理才显然也非常激动,高兴地说。记录完这个大发现后,他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对了,你们有没有根据这段序列查一下REB病毒的基因图谱啊?”

“组长啊,您这也太急了点儿吧。”一位研究员推了推眼镜。“咱们这不是刚提出一个片段嘛,可能这点东西连病毒基因的百分之一都不到,咋检索图谱啊?”

“嘶...也是哈。”张理才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好像还真是这样,这样仅仅由一千多个碱基组成的序列,恐怕会有很多病毒都能匹配上吧。而这个结果,必定不会是准的。

但是,试试又何妨呢?

“不过啊......各位,”张理才缓缓开口,“我认为咱们还是有必要检索一下,然后做一个图谱出来的。毕竟,这只是从数据库里全盘搜查一遍,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而且,就算现在提出的基因不全,也至少能排除掉一些最不靠谱的病毒吧。”

众研究员鸦雀无声,似乎认为这话有理。于是,其中一些人调用了实验室里的电脑,打开了目前已知的所有病毒的基因序列,并将提取出的REB病毒的序列放入,进行检索。

一分钟过后,检索结果出来了。不过,这结果并没有让大伙儿震惊,因为与这段序列相似的病毒种类同他们预料中的一样,简直是多到令人发指。

“组长......这、这、这是啥?”刚才那名戴着眼镜的研究员好像有点惊讶。

张理才过去一看,发现了好多与REB病毒几乎没有任何相似点的病毒。

“这...这是为什么??”张理才非常纳闷,“难不成...这点基因真的不能用在溯源上吗?”

“组长,这点序列真的不能用在基因图谱搜查上的!”那名组员劝道。

张理才也听从了组员的规劝,叹了口气。

“那接下来咋办啊,”大个儿有些气馁了,“我们已经分析了病毒的三种蛋白质,但这三种好像连病毒全部蛋白种类的5%都占不到......”

咦?

“大个儿,所以这病毒的蛋白种类很多吗?”

“当然很多了组长!所以,我们就首先分析了所有蛋白里最主要的那种,也就是构成病毒衣壳以及它那些巨长的刺突的蛋白。不过,因为病毒核酸的序列没法查清楚,所以我们没能完全查出这蛋白的氨基酸,只是稍微研究了一下它的性状。”

“哦?所以你刚才说的,在电脑上模拟出的蛋白就是它咯?”

“没错,就是它!”

“那大个儿,如果病毒衣壳里缺少了这种蛋白质,或者这蛋白质变性了,会怎么样?”

“这我们还真试过,”大个儿说着说着就低沉了起来,“但问题就在于,让这蛋白失活非常难。”

“对的组长,”一名看起来是负责管理仪器的研究员说,“我们几乎用尽了所有方法,包括95摄氏度的高温5分钟,75%乙醇溶液5分钟,强酸强碱浸泡5分钟,电离火花喷射......”

“等等等等,我不在的这几个小时里你们干了这么多事儿??”张理才快听傻了。

“是啊组长,我们手可麻利儿着呢。你要不信可以调监控去看!”大个儿自豪地说。

“那...结果呢?”

“嗨......结果当然不怎么样了,我上面说的方法没有一个成功的。”大个儿非常灰心。

嗯?张理才有点警觉。这病毒蛋白......居然抗性这么高?

“不过,张组长,”另一名研究员前来一边安抚大个儿,一边继续跟张理才汇报,“虽然没能做到将蛋白质‘直接’灭活,但我们最终还是把它整变性了。”

“哦?”张理才有些惊讶,“怎么做到的?”

研究员翻出步骤记录簿。“我们把这蛋白质单独分离出来了,然后重新使用了电离的方法灭活,结果大获成功:那蛋白质的构象受到了破坏。更离奇的是:这蛋白构象被破坏后,居然不能再与病毒外壳结合了。我们又用几个毒株做试验,将它们外壳上所有这种蛋白全都‘抽出’,发现一个现象:失去这蛋白的病毒外壳,稍微受到外力就会‘坍塌’。所以我们就验证了:这种蛋白质应该就是决定病毒外形的。”

“这么神奇!”

“就是这样的。”研究员点了点头。随后,他注意到张理才的神情,继续补充。“组长,我猜测你可能认为这蛋白质有些离奇,是吧?”

喂,“离奇”这个词明明是你刚才提到的吧。

“但实际上,经过我们推测——这种蛋白只有与REB病毒的‘其它蛋白’进行结合,就类似于酶和底物那样,才能发挥出它的性质。”

“那这‘其它蛋白’......”

“暂时没有研究下去。”

张理才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然后拿出笔记本唰唰唰记了起来。

“可、可以啊老兄们!”张理才手舞足蹈地夸赞道,“这么几个小时的工夫居然已经进展到这个地步了!”

“是啊,不过中科院那儿好像昨儿晚上就做到这一步了。”

“呃......不愧是中科院啊......”

此时,一个研究员提出了问题。“唉,我们都以为这病毒能跟狂犬病毒沾点儿亲带点儿故,可没想到,这些基因居然查不出来......太可惜了。”

“是啊是啊,明明这基因编码的蛋白是决定病毒形状的来着......”

嗯?是啊,既然是决定病毒形状的基因......啊!

等等.....等一下......

“各位,”张理才又想到了什么,转向大伙儿。“我们好像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是什么错误?难道说是先让中科院做出了结果这件事儿吗??那确——”

“不,大个儿。”张理才摇了摇头。“你还记得刚才你说了什么话吗?”

“什...什么话?”大个儿又一次不知所措起来。

张理才再度打开了电脑的基因图谱软件。“你刚才说,这REB病毒是‘正链RNA’病毒,是吧?”

“是......啊!难道说!”

张理才点了点头。“有人还记得咱们刚才是怎么查的基因图谱吗?”

人群中有人发言。“好像是......啊!对了!狂犬病毒是负链RNA病毒!!”

“对、对对......噢!所以狂犬病毒翻译蛋白质之前必须把RNA互补配对,变成正链的!”

“意思就是......狂犬病毒基因组和编码它蛋白质的基因组是‘相反’的!!”

“而咱们刚才却用REB病毒这个正链RNA病毒的基因组去调查!!!”

看着恍然大悟、你一句我一句的众人,张理才的脸上浮现出笑意。

于是,经过电脑的自动配对,一个装着与REB病毒已知基因序列互补的序列的文件就出了炉。张理才赶紧把这个文件输入软件,开始查找。不出所料,又是有几千种以上的病毒与它有相似之处。不过,机器只是智能地筛出并展示了前三名。这三种病毒中,有一种的序列与REB病毒序列的匹配度最高,比起第二名有一个腺嘌呤更接近于REB病毒的已知基因。

这病毒就是狂犬病毒。准确来说,是一种“狂犬病相关病毒”——也就是狂犬病毒基因型(也许某些人更习惯管这个叫“血清型”)2~6型中的一员。于是,BTO和其它机构中不少研究员心里那个难以说明的猜想就得到了验证——正如外形一般,REB病毒是狂犬病毒的“亲戚”。

现场的研究员都显得极度高兴。可是,张理才却依然在沉思。

“各位,”等到组员们都安静下来了,他开口道,“我知道这话有点儿打击人,但是......我们真的能凭这个结果说明‘REB病毒是来源于狂犬病毒’吗?”

“确实......已经证明了这蛋白质是维持外壳结构的......”大个儿摸着下巴思索道,“所以这并不能说是狂犬病毒的专利......”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既然如此,”大个儿手一拍,拿出了一不做二不休的气势,“咱们就把这段序列再搜查一下,看看其它弹状病毒有没有它吧?”

然而张理才摇了摇头。“各位,你们说得理论上没错,确实一样的性状大概是一样的基因产生的。但是,你们应该也知道吧,并不是长得一样基因就必须一样的。”

“但......唉,是啊,毕竟有趋同进化这么个东西。”

大个儿颇为疑惑的样子。“诶?可是趋同进化不是说的是动物吗?这可是病毒啊,连细胞都没有!”

“大个儿,趋同进化也适用于蛋白质跟核酸的!”张理才说,“我之前看了一本挺老的关于遗传学的书,它上面就说:‘趋同进化也可以指不同起源的蛋白质或核酸分子出现相似的结构和功能’。”

“啊......是这样吗......看来我又被同事上了一课啊。”大个儿若有所思地说。

虽然有这么个绊脚石,但最好,还是确认一下吧。张理才心想。

“李组长,李组长!”刘研究员闯进办公室,气喘吁吁地喊道。

李组长此时正坐在办公桌前,眉头紧锁地阅览着数据库。

“怎么样小刘?”李组长十分急迫地问。

小刘一边喘气一边说话,“不太行...李组长,他们还是没找到源头。那儿的监控换过一批,警备员也靠不住,那儿的高管还一直催,说是要,‘尽快恢复正常营业’......”

李组长使劲攥住鼠标。“我知道了。”他平静地跟小刘说,“辛苦你了,但我感觉你还是赶紧回分析小组去,这毒品的事儿,我另找人办!”

“不行啊李组长!”刘研究员跳过来握住他的手,“再不溯到源头就来不及了!您要筹备各种事情,还要到处挑人——”

李组长轻轻拍住他的肩膀。“不用担心,我保准能做好,”他注视着刘研究员的眼睛,“你跟了我这么长时间,还信不过我老李?”

刘研究员看着李组长。十几秒后,他才下定决心似的,小声说:“我明白了,组长。我现在就回分析小组。”他站起身来,将要走却又转回身来。“但是组长,您要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可一定要找我!”

“肯定。”李组长露出他那温暖人心的眼神,心中却充满着负面情绪——团长让自己调查这MDPV的二代来“立功赎罪”,自己目前却毫无头绪......

刘研究员走后,李组长愣了会儿神,点上一根烟,左手拿住它嗅着,右手稀里哗啦地在一个电子邮件网站上敲起字来。李组长敲的具体内容暂不明了,但有两个词却显眼至极——

“MDPVⅡ溯源计划”

“急迫请求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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