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皮糙肉厚

紫鼎门自第一代开山祖师紫鼎真人创立以来，到而今已有三百余年，从刚开始默默无闻的末流门派发展到现在方圆千里第一大派，怕是那位祖师爷爷是始料未及的。

紫鼎门位处金山郡东宁县中域，是整个县城内的一流门派，就算在金山郡也是排的上号的，所以在这里，紫鼎门宛如就是一个土地主，长期占据着最好的一块修炼地界，势力也日渐庞大。

每隔五年，紫鼎门就会下山挑选一些根苗不错的孩子，村子里的人将之奉若神明，一旦哪家孩子被选中，全村就会前来恭贺，前来挑选孩子的紫鼎门弟子也会被厚谢，所以这是一份相当不错的美差事。

白言拿着扫帚静静地看着一位位师兄师弟前往正殿广场集合，他的眼睛在树影里隐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树叶一片一片掉落，他想了一会又继续扫了起来，但他刚扫了眼前，脚后跟马上又掉满了树叶，这是一个根本做不完的苦累活。

“该死的，这活根本不是人干的嘛。”少年白言终于是忍不下去了，重重把扫帚甩在地上，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撑在身后。

可能是把手上的水泡给压破了，他一阵酸倒牙的吸冷气，赶忙把手拿到面前用嘴吹了一会才觉疼痛减小。

紫鼎山终年烟雾缭绕，古树茂密间人工饲养的古猿仙鹤穿梭其中，倒也是一番别致的美景。

白言把目光投向天空，那里有一艘飞舟，被门派长老操控着飞翔在天上，载着此次下山挑选新人的门派弟子渐渐远去。

白言叹了口气，他也想去的，可是他修为太低而且无亲无故根本没人会为他说话。原本今日就算下不了山也可以去殿前看飞舟起飞，但却被罚在这里扫落叶。

想起来就生气，白言看着天际尽头那一个小黑点，眼中满是希冀，他此生的愿望就是可以自由的在天上飞翔，任由风在耳边呼啸，再摘一朵棉花糖似的云朵，看看是不是书里说的是甜的。

他砸砸嘴，想着自己已经把云朵塞在嘴里慢慢咀嚼。

想着想着就咯咯咯笑出声来，连手掌中水泡的隐隐作痛都忘记了。

“你们看那个傻子，又在发傻了。”远处转角传来讥讽的声音。

白言皱着眉头看向他们，恼怒于他们打断了自己的思绪，想起来什么，撇撇嘴，只当是没看见没听见，站起身来拿起扫帚，兀自开始扫地。

来的一群人年纪和白言差不多，带头的是个锦衣少年，白白胖胖的可见平日一定吃的不错，刚才就是他开口嘲讽白言像个傻子。

“徐少，只有傻子才傻笑嘛，我看哪这家伙不止傻而且蠢，居然敢和徐少作对，这不是蠢是什么？照我看哪，他不应该叫傻子。”旁边一个小弟迎合的说道。

叫徐少的白胖子挑了挑眉饶有兴趣问道：“哦？那叫什么好？”

“徐少你看，他不是叫白言吗？索性叫他白痴不是更好吗？”

“哈哈……”

一群人笑的前仰后翻，徐少赞许的拍拍那个小弟的肩膀：“不错不错，这个名字甚好，以后我们就叫他白痴，喂，那个白痴，你说好不好？”

白言努了努嘴，停下手上扫地的动作：“白痴说谁呢？”

白言本来就一肚子的气，就是眼前这个家伙，在上午时候打碎了供奉殿的一盏香灯却冤枉在了刚好路过的白言身上，所以他现在只能在这里受罚，他人微言轻，哪里比得了这个徐胖子的家世背景。

该死的胖子，害得他不仅没看见飞舟还让他打扫了一上午加一中午的叶子，饭也没吃，水泡都破了，越想越来气，这个死胖子还来嘲笑他，论起嘴皮子，白言自问是不会输给这几个乌合之众。

果然白胖子上当了，哈哈大笑道：“当然是说你。”

身边小弟连忙拉住白胖子在他耳边悄悄说道：“徐少，他是在说你是白痴。”

徐天才这才反应过来，收敛起了笑容，看着白言，手一挥：“妈的。敢骂我，给我打。”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有点犹豫，徐天才眼睛一瞪：“还等什么？不打死他就行了，给他长点记性，出了事我扛着。”

见徐天才都这么说了，众小弟也不好再推辞，呈包围之势把瘦弱的白言围在中间。

白言咽了口口水，捏紧了手中唯一的扫帚。

片刻之后，众人退去，留下地上衣衫褴褛的白言，白言往地上吐出一口带血丝的痰，把稀巴烂的扫帚扔在一边，踉跄着扒着围墙慢慢离开了这里。

白言终于走回了草屋，他的住所是整个门派最偏僻的一个，且只有间简陋到极点的茅草房，但他从来没有怨言。

瘫痪般把自己放在床上，他看都不用看就知道全身青一块紫一块，关节酸软无比，此刻他一动都不想动。

他看着头顶的一根根茅草，思绪蔓延。

他是没有父母的人，被门派一位长老在一个白狼窝里捡来，他到五岁都不会说话，于是那位长老给他取名叫“白言”，希望他能顺利学会说话。

他在门派里是很特殊的存在，从小被人叫狼崽子，没有人愿意跟他一起玩，因为外人都传他是狼变的，谁和他玩就会被咬死，所以他一直都是和那位长老一起生活修习，直到那位长老在一次任务中失去联络，再也没有回来。

他变得越来越孤僻，但谁都不知道他其实很渴望，渴望平常人拥有的一切，友情、亲情乃至一切，平常人天生就拥有的他却难以触及，谁都忘记了，他还只有十五岁。

谁都靠不住的，只有自己靠得住，只有自己变强了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才能不被别人欺负。

白言暗暗对自己说，他的脸慢慢变得严肃，黑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决然。

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白言捂着胸口走到草屋的另一角落，那里有一个如这小屋一样简陋的灶台。

点火，倒沙。

沙子在锅里被烧的冒烟。

“修炼者，换皮炼肉，拔筋挫骨，血流如汞，千锤百炼，方为基点，这是修炼者初始阶段，也是整个修炼之旅的开始，很多人忽视这一阶段，其实不然，修炼好比盖楼，地基不稳，高楼何高？现在我给你细细说……”

如父如母的长老的昔日之言在耳边响起，注意事项一点点在心间划过。

锻体境第一重：皮境。

当全身皮肤坚硬如铁就是完工之时，只是锻体十重太过艰苦，尤其是前五重为更甚，修炼到如今，早有人想出以天材地宝来安稳度过锻体境的方法，只是白言的身份注定他是不可能用这个方法的。

既然如此……只能靠自己来了。

白言这么久已经把身体其他部分的皮肤磨炼的很坚硬了，奈何那群人哪个不是锻体三重以上的，已经到达拔筋的地步，力气渐生，打他一个一重境的人还不是拳拳到肉。

只剩手了，白言伸出手，上头还有好几个水泡，没成功的皮肤就是这么脆弱，几个时辰的扫地就让手掌心变成这样了。

苦笑一声，眼神一点点坚定。

若是没有天材地宝只能靠自己进行锻体的人，也是按部就班来的，不然一不小心就会留下后遗症不说，期间的痛苦就不是常人能忍受。

常人在进行锻体境之换皮境时，用的都是普通砂砾，慢慢把皮肤磨的粗糙，然后让新长出来的皮代替，这就是锻体一重换皮的普通方法。

我可不是普通人，白言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他的眼中也燃烧起了熊熊似乎要把这片天都烧个干净的火焰。

“嗤！”

那是白言的手在高温砂砾中的声响 ，手插入沙子中的一瞬间，所有水泡都炸裂开来，一刹那，白言脸都惨白了，沙子的高温使他的两只手都血肉模糊，黄豆大的汗遍布脸颊。

白言脖子间青筋暴起，如同一条条小青蛇在游动，他的眼珠子血丝密布，张开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疼痛到了一个极点，脑海下意识就要收回滚烫砂砾中的手。

不准出来！白言的内心疯狂的咆哮，拒绝脑海发出的指令。

这种痛苦比普通的换皮难熬一千一万倍，但它带来的高速也是无与伦比的，可大家都知道依旧老老实实用普通方法，因为这种法子着实太过非人。

他要成功，他要成功！白言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略显青涩的面孔狰狞无比，我要成功！

按照紫鼎门内换皮的口诀，引导着微不可觉的那一缕衍力在循规蹈矩的运行，灼热的温度让着缕衍力都变得遇上猛兽一样跑的飞快。

“啊！”似乎不是人声的嘶吼从这偏僻的茅草屋传出来，惊起树林里无数的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