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16%：铁树开花

半个小时的车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起早贪黑的中学生在去学校的公交上眯一会，也够让精神紧绷了几个星期江瓒桢得到了难得的休息。

发动机的嗡嗡声，风与车身摩擦的簇簇声，夏日将近的蝉鸣声，这一切构成的白噪音与闷热的阳光是催睡的良方。

女人睁开眼，向车窗外看去，已经到公安厅附近了。下午四五点的时间，各种小摊小贩已经搭好小桌小凳准备开业了。

劣质的菜油和香精香料在高温下融合，后者被激发出浓烈的、催人唾液分泌的诱人香味，隔着十几米远都能闻到。

趁着路口红灯的时候，江瓒桢像个读书时的小丫头一样和老张打了招呼，下车去买些小食，也当是犒劳大队里的同事们了。

读书时，江瓒桢是被称为拼命女郎的存在，家庭背景优越，成绩也好，长相更是可以投稿去“路边美女bot”的存在。在很多人看来，这样女神一般的人物是不会接触到这些街边小摊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江瓒桢打小和弟弟俩小崽子在孤儿院里长大的，能从一群人里抢食物填饱肚子就不错的了，别说还要什么课后小食了。

后来被商人夫妻收养，你知道的，这些资本家讲究卫生、健康，而且住宅和为小姐弟俩安排的学校附近就更别想遇见小吃摊了。

在后来，她上了警校。没有哪个小贩会傻到在警校附近开没有营业执照和卫生许可证的流动食品车的，除非他想被没收“作案工具”，顺带连续一周来警厅报道，参加思想教育。

这些小吃摊的老板都自来熟的很，见来的是个看着年轻的小姑娘，便以为是周围大学的学生了，热情的招待着。

“来来小姑娘想吃什么，咱这都有！”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常年与油锅接触的缘故，他看起来满面油光，发福的身材更让人觉得他憨厚。

才四五点的缘故，这时的人并不是很多，稀稀疏疏的两三个人都在别的摊位那儿。只有江瓒桢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尴尬地看着冷冻柜里的各色食物。

江瓒桢呃，都来一份吧，都来一份。

听到这种人傻钱多的话，老板笑得更开心了，提着一大堆食材去了锅灶处。

估摸着时间还长，她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休息一下。这时人已经多了些了，恰巧有一对情侣点完餐就坐在她旁边的位置。

“诶诶，我昨天夜里从这边经过你猜我遇到了什么？”

隔的不远，江瓒桢能很清楚地听到其中那个女生的话，但也只当是小情侣之间的情趣没太在意。

“我昨天遇到一个穿着一身黑挡着脸的人在那个市公安厅附近转悠呢，看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人……”

江瓒桢闭着眼手撑头假寐，觉得应该只是附近的醉汉喝醉了酒，天又黑才给人家小姑娘吓到。

殊不知，这将成为以后击垮她的一根稻草。

人流涌动中，星辰不变，罪恶藏匿黑暗，伺机而动。

回到警局时，天已经要黑了，天边还缀着几片霞云，星光点点坠饰着暗蓝的天幕。

没有人可以抵御垃圾食品的诱惑，警察叔叔也不行。

很快她买的一大袋小食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只留下两三根土豆片一类的素菜被剩了下来。

看着一手拿着串，一手敲着键盘或阅读文件的同事们，江瓒桢深感欣慰。就好像她是食堂大妈，看到自己做的菜被学生吃光了一样开心。

但，正事还没做完。

纵使她再想隐瞒卢真真已死亡这件事，也必须得说出来。这场已经发生了三个多月的杀人案该有个结果了，即使这结果不是人们所期待的。

江瓒桢大家快吃，吃完记得来二楼开会。

她拍拍手上的油渍，卷好刚脱下的警服外套上了楼。不知为啥，这背影总带着些悲伤的气味。

警员们没有功夫伤感，三两下吃完烤串随手抽张纸擦擦，就开始准备一会儿开小会要用的材料去了。每次开会都意味着有什么重大事件即将或者已经发生了。

仅是五分钟时间，刑警大队全体近六十名人员已经在二楼会议室集合好了。江瓒桢站在白板前，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时间，她刚才通知了去隔壁看守所从叶瑭漪嘴里撬信息的傅晏歌回来开会。

实际上她一点都不讨厌这个新来的，各种意义上的，甚至有点佩服他能在这个年纪爬上分局局长的位子。

有几个耐不住性子的已经开始私下交流了，叽叽喳喳的像极了学生时期的自习课没老师在的时候。

“队长，江好队长，怎么样啦？怎么又开会啦，是不是案子已经破了呀？”

提问是局里新来的女警，长相可爱，白白净净的，大家都叫她栗栗。

女人勉强勾起一抹笑，没说什么，心中想着待会儿该怎么说出卢真真已经死了，三个月的努力白费了这种话。

为了这个卢真真，他们已经连续三个月精神紧绷了，怕是这话说出来会有人接受不了“凶手已死亡，努力打水漂，民众心恐慌”这个结局。

良久，傅晏歌终于赶到了。

身材高挺的男人带着属于春末夏初的花香，一步一步向江瓒桢靠近。

女人觉得莫名心安了些，傅晏歌身上带着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春心萌动。

江瓒桢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心中有些事在悄然改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