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15%：无力

“哒哒——嘎吱……”

旅馆开了很久了，又在这乡下，很久没翻修过了。用了不知道多久的陈旧木楼梯定是承受不了这么多人一起走的，只能分成两三批已，一批一批上去。

警式皮鞋踏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清脆，慢慢靠近着那扇标有302字符的门。手中的枪保险起见已经上了膛，紧握在手中以备不时之需。

带头的是江瓒桢，离门只有几步远了，若是再走近些，过大的脚步声和震动可能会惊动受害人。

她看了看领头的前台服务生，小声告诉说自己是要来做保洁的。

服务生小姐头上已是豆大的汗珠，在暮春时候显得奇怪极了，让人一看就觉得肯定是有什么心虚的地方。

“铛铛”。

她走上前轻敲了两下门，门板倒是没那么老旧，声音清脆些。

“客人你好，我是咱旅馆的，旅馆的清洁工，来做……来做保洁的！”

这句话说的磕磕绊绊，简直就差把“有人在逼我说”喊出来了。

服务生小姐回头看了看江瓒桢，眼里装满了尴尬和抱歉。后者只是点了两下头，表示不在意，没几个普通老百姓能在遇到这种大阵仗时会处事不惊、风平浪静。

但，回答他们的是沉默和寂静。江瓒桢心中顿时感觉好像出了些问题，手中的枪握得更紧了些，示意让服务生再去敲一次门。

“客人您好，您在吗？我是旅店保洁员，来做每天保洁工作的。”

依旧是无言。这一群警察的眉毛已经都紧紧地皱在一起了，像很多条黑毛毛虫挂在眼上。队伍中的老刑警大多已经察觉到凶手不是出事就是逃跑了，开始低头在附近寻找方便开门的木棍铁棒一类。

秀气的眉毛皱作一团，江瓒桢心中的大石头再次升起。是个人都该猜到房间里的人估计已经逃窜或者出其他意外了。

挥手让前台离开，江瓒桢和另一位警员并排站着，心中默默倒数着数。约四五秒后一齐向木门踹去。

前台小姐的脸上又多了一丝焦虑，因要再出钱修门的焦虑。

就像在警校培训时那样，十来个刑警齐齐双手握枪放置腰侧。由一位有经验的老刑警在头开问发话。

“双手抱头蹲下别动，我们是警察，接下来你的一切行为或动作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依旧是无言。房间里只有地面的尘埃因为脚步带来的震动而飘散在空中，灰蒙蒙的。

像是很久没有人生活过的样子了。狭小的房间，一开门走两步就是床铺，除此之外便是旁边不足三平米的厕所。

旅馆的洗浴室大多用的是毛玻璃门，有的旅客心眼多会在外面贴层报纸。但由于洗浴室里的水汽，那些纸张早已破破烂烂了。

昏暗的房间，微弱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透过使用了很久已经发灰发黄的毛玻璃，一个灰色的、高的不像话的人影若隐若现。

众人心中咯噔一下，暗骂不好不好，恐怕是出事了。

不出所料，打开毛玻璃门，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具穿着灰色运动衫的女孩被绳子高高吊起。绳子从横梁上穿过，女孩被勒得脚离地很远，从外面看上去才觉得这人怎么如此高大。

看到这景象，一时间站满了人的房间中无人出声，个个脸上都是多天来努力化作虚有的无力感。

江瓒桢将手中的枪握紧了又放松，又握紧又放松，反复如此五六次后，最终还是说话了。

江瓒桢老王老李小张留下看护现场，让任何人不要动现场任何东西，老张和我回局里报告，老刘去叫解剖科的人来，其他人留下勘察现场。

声音中是她不曾有过的颓废和无力苦涩。没人看见江瓒桢的神情，她深低着头走出旅馆，坐进警车里一动不动地靠着车门，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老张张已经跟来了，他在刑警大队当了二十多年差了，为人处世圆滑精明，一眼便看出后辈的不对劲所在。

他拉开后辈靠着的车门，没说什么话，从裤兜里拿出盒烟，抽了起来。

风吹过，烟雾被吹走，留下刺鼻的烟味刺激着江瓒桢的大脑。

“我们的任务是找出凶手，不要留太多感情。”

他说着，手指夹着烟蹲在地上抖搂着烟灰，口鼻间吞云吐雾，表情埋没在其中。

女人没有说话，闭上眼睛靠着座位背上的柔软靠垫。这位从小到大二十几年来没哭过几回的姑娘，难得流了泪。

“哭什么啊？才多大点事啊，你哭了受害者家属更得哭死了。”

江瓒桢我只是，只是觉得……

“只是觉得委屈是吧，觉得这么多天的努力白费了是吧，觉得凶手可气是吧？”

江瓒桢没有回话，老张的话直直戳着她心中所想，一时间泪水喷涌而下，委屈之感愈发浓烈。

“干我们这行要做到幸不辱命，负起你的责任！”

老张的音量陡然增大，他揪着烟嘴吸了最后一口，扔了烟头脚踩了两脚，坐进了驾驶位。

幸不辱命，不辱使命，不辱责任，不辱期待，不辱自尊，不辱信仰。

江瓒桢抽泣着，同时用手抹去泪水。离到警局还有半小时的路程，她要在这半小时里将自己的脆弱藏好，做回那个“中看不中用”的刑警大队长。

老张开着车，通过后视镜瞄了一眼江瓒桢。见其眼泪已经停止松了一口气，虽然不想承认，但确实在某些方面老张挺佩服这个小丫头的，比如说调节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