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十里桃花：报恩

我死皮赖脸地又在燕玄这里待了许久，秉着报恩的心思，将他的身世打探了个七七八八，想着也许可以从这方面给他一些帮助。

燕玄是个被人抛弃在俊疾山下的弃婴，后来有幸叫山脚处原住着的老樵夫收养了去，可没几年，无儿无女无亲无故的老樵夫溘然而去，老樵夫死后，他也没有离开，反而一直生活于此，看模样从未想过寻找父母。

我旁敲侧击地问过他为何不去寻找父母，他总不答，只默不作声地忙自己的事，由着我磨破嘴皮子，吭也不吭一句。

我不得不自己仔细想了想，若换了我，我应该也不愿再回头去找那将我抛弃荒郊野外不闻不问的没良心父母，于是不敢再多话。

难得有一日燕玄不瞎忙，他正坐在院子里嚼着我采来的野果子，而我趴在他屋门口唯一一棵枯得毫无生机的桃花树的某个枝杈上，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打算和他再谈谈心。

燕玄你何时离开？

听清这话，我呆了呆。

玄女你是要赶我走了？

燕玄是，你该走了。

他竟坦然地点了点头。

燕玄你再在我家待下去，我要没米没粮了，何况你早已经好了，总白吃白喝我的又算什么？

玄女别呀，我不费你家米。

我还没结了这场因果，怎可轻易离开？

他施恩不图报，我选择不报恩自然是省事，可若日后再渡劫，救命大恩成为我的阻碍，岂非得不偿失？

不可不可，我撑起身子，自树上一跃而下，他既是担心自家没米没粮，那我不吃人类的米也是可以的。

玄女我可以只吃野果子的。

燕玄吃的可以不吃我的，难不成睡你可以只睡这树杈，以天为被而眠吗？

玄女……

我张了张嘴，好险止住了将将要脱口而出的一句有何不可，毕竟我是以人类的身份在与他交往，只餐风饮露也罢了，终究填饱了肚子，但以女儿身露宿在外还若无其事，怎么看都不妥。

燕玄你为何不走？

玄女我总得回报你的恩情。

燕玄我说过许多次大可不必，若真要执着，近日来你助我侍弄药草，便当已还了恩情。

玄女救命之恩如何是几日侍弄药草能抵去的，绝对不可，你得有个具体些的、大一些的目的，叫我去做，我得做成了，如此才算。

他绷着脸看我。

燕玄你说家中长辈教你知恩图报，怎么却不曾教你尊重他人，不要死缠烂打吗？

我心里一惊，睁大了眼睛看他，好半天才从他略带嫌恶的话里回过神，支支吾吾应声。

玄女我阿姐只对我说过要知恩图报，话本子里不都是这样说的吗？

燕玄你从话本子里悟的道理？

燕玄你阿爹阿娘不教你吗？

我尴尬挠头，有些叫他的惊异刺到了，不过他什么都不知道，我实在没有道理怪他言语不当，何况他说的是事实。

玄女阿爹阿娘比较着紧我阿姐，外面都传我是阿爹的外室女，庶出总不比嫡出好。

玄女不过我有阿姐，阿姐哄我也是一样的。

燕玄默默咬了两口果子。

燕玄所以你为何昏倒在山脚？

玄女我还以为你不好奇这个呢。

我撩了裙角在他旁边坐下来，双手托腮。

玄女我离家出走了，以后恐怕也不会回去，所以暂时借住在山脚下的一个洞里，你捡我时，应该有看到的。

神仙历劫落下的雷痕，人类是看不到的，当然我也不会告诉他我其实是历了个劫才倒在那。

燕玄离家出走归离家出走，为何不去找朋友相助，要独自一个人，还住在山洞之中？

玄女我没有什么富贵到可以收留我的朋友，唯一的一个，他自己都餐风饮露，哪里顾得上我？

玄女我也没有见过什么世面，阿娘不喜欢我四处交朋友，所以我向来窝在家里，不怎么外出的。

燕玄你这么听你阿娘的话？

玄女听话我才有阿娘，不听话我便是野狐……野孩子，自然要学会看脸色。

燕玄……

燕玄你如今怎么又不听了？

我摆摆手，偏开头，视线盯着不远处随风摇曳的金银药草，说着说着觉得鼻尖有些隐隐的酸涩。

玄女因为我长大了，长大了总要为自己叛逆一回，也总得知道，有些事向来由不得人。

燕玄在我耳边长叹了口气，我别扭地伸手揉弄两下鼻子，此刻终于觉得，我与他，也算同病相怜。

玄女其实我与你差不离，我们都是被自己的亲阿爹阿娘抛弃的，你却还比我好些，你阿爹疼爱你，我阿娘却总打骂我。

燕玄你不是说你只是庶出？

玄女但我也说了，不过外面的人传的而已，其实我是阿爹半路捡回来的，阿娘嫌阿爹多管闲事，我在家里没有什么位置。

玄女庶女身份已经很让我举步维艰，若连血缘都是假的，你也可想象我的日子有多好过了。

燕玄……

燕玄沉默下来，我瞧了他一眼，看不分明他的神情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好在也无意探究。

我定了定神，暗道自己真不经事，竟将自己的情况全向个人类说了，然而说都说了，后悔也来不及，索性他是人类，可能毕生也只遇着我一个神仙，想来没有什么妨碍。

玄女你看你问什么我都答了，你总不好叫我后半生记挂着不安乐？

燕玄话本子里悟出来的东西，你何必抓着不放，都是假的，轻易不可信。

玄女知恩图报是阿姐嘱咐我的道理，我听阿姐讲话本子里的故事也多是报恩的故事，怎么可能全是假的？

虽然用来搪塞他的理由很肤浅，但我说的都是实话，又不能深入地告诉他不给报恩会影响我修行，只好死缠烂打了。

燕玄你这是打定主意要缠着我了？

玄女我只想报恩，你找桩大些的事让我为你去做，成了后我绝不多留，立时便能消失在你面前。

燕玄……

燕玄好吧。

难得听到他勉为其难地说了句好，我连忙凑过去，生怕漏听了什么。

他偏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似乎在酝酿着怎么说出口他将要提来给我做的要求。

玄女……

哪怕已经与这个人类共同生活了几个月，我还是有些摸不准他的性情，一时难免叫他的眼神看得直发怵。

他突然露出个笑来。

燕玄确实有件事，值得你帮忙。

玄女你、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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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作者救命之恩大于天，以身相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