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清妍(庄心悦)啊!
清妍尖叫着从梦中醒来。
睁开眼,刺眼的阳光从窗户射进来,眼前有片刻的视盲,好一会儿才能看清面前的人。
孟九安你怎么了?
孟九安微敛着眸子,伸手探了探她的头,有些微凉,
孟九安素娥说,昨夜你在国子监祭酒李大人府上受了惊吓。看来是梦魇了,回头去请荣和堂的大夫看看。
清妍惴惴不安地看着他,想起刚刚那个梦,心底仍是一阵恶寒。
昨日国子监祭酒李大人府上办了满月酒,她带着素娥去贺喜,没想到席间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大事。
国子监祭酒李大人的三姨奶奶在席间被蝴蝶杀死。
舒清妍(庄心悦)“整个人都被一群火红色的蜘蝶围住,等家丁把蝴蝶驱散,人已经死了,就剩一具白骨。”
她喃喃地道,一想到那时的情景,真是脊背一阵阵发凉。
孟九安是吗,想来大理寺又有的忙了。
孟九安低低叹了一声,目光不经意地落在她的后颈处,一块淡淡的银色斑纹若隐若现。
清妍嫁给孟九安的时候,他刚上任大理寺少卿,前一任妻子病故已经一年有余,过了孝期,皇上便着意给他指婚,迎娶新妇。
清妍娘家姓舒,父亲舒明峰是当今太后的嫡亲弟弟,在御史台任职。年前舒大人一家去准南探亲,路遇山匪,活着回来的只有舒清妍一人。
皇上和太后怜她孤苦便将她封了郡主,依旧住在御史台原来的府邸之中。至于嫁给孟九安,却是她自己进宫求了皇上一个恩典。
次日,整个长安城的人都知道,清妍郡主亲自去御书房求亲,整整在御书房外跪了三个时辰,皇上才答应,下了一道赐婚的旨意。
她还记得她亲自带着圣旨去见孟九安的时候,他穿着绯红的长袍站在院子里,目光幽幽的地看着葡萄藤上一只新作茧的蝶蛹发呆。
她忐忑不安地等宣旨,黄门宣读了圣旨,目光纠缠着他。好一会儿才听他说了一句。
孟九安不知这蝴蝶破茧时是个什么样子?
说着,他伸手将那蝶蛹取下来,轻轻丢在地上,蜀锦白绸暗纹的官靴微微抬起,狠狠踩了上去。
“噗!”蝶蛹破裂,流出绿色的汁液。然后,他的脸上露出一种类似于痛苦和绝望的表情,他一把推开她,疯了似的冲到回廊外吐得昏天暗地。
她楞楞地看着那只破碎的蝶蛹好一会儿,突然党得莫名恐惯,可又不知道这感觉是以何而来,只当他不喜欢蝴蝶而已,却不曾想到,此后她的命运总摆脱不了蝴蝶的阴影。
七月十五盂兰盆节,长安城热闹非凡,清妍拉着孟九安去白马寺放生析福。
来到放生池时,池面花团锦簇般漂着莲灯,偶尔有小鱼调皮,把莲灯顶翻,便听岸上的少女发出娇痴的叹息。
头顶的灯火璀璨,映白了黑夜,仿佛这长安就该是永昼不夜的。
她微微弯着身子将荷叶里的锦鲤送进池中,却不慎被旁边的人轻轻推了一下。
孟九安小心。
九安从背后紧紧拽住她的手,将她拉进怀里。
波光潋滟的水面映着两个人相拥的剪影,和一旁满眼无措的清秀少女。
清妍的心仿佛被什么狠狠捏住了,剧烈地颤料着。
孟九安心悦?
她听见孟九安低沉的嗓音,抓住自己的手终于渐渐松开,在她坠入放生池里的那一瞬,她分明看见孟九安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和绝望,以及不敢置信。
“砰!”
水花溅了老高,池子不深,水却冰寒,她愣愣地站在池子里,看着孟九安那决绝的背影,心底一阵阵发冷,冷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子默姐姐,水不冷吗,我拉你出来。
稚嫩的童音从岸上传来,少年头上系着一条白色发带,笑嘻嘻地朝她伸出手,肩上上还飘忽地落着一只红色的蝴蝶。
清妍茫然地看着岸上的少年,脸上的表情忽明忽暗,心中仿佛有什么在翻滚沸腾,可她终究还是缓缓地伸出手。
子默人小,力年却很大,一个用力便将人拉了上来。清妍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冰冷的青石板上,目光微敛。一双是粉色的素锦布鞋映入眼帘,她微微抬起头,看见对方的时侯楞了愣。
桃红绣花的襦裙无风自动,白玉一样的肌肤,使是那清冷的气度也人忍不住心生几分敏畏。顾云兮低头看了眼清妍,终是长长叹了一口气,拽着子默的袖子将人拉着挤出人群。
孟九安精疲力竭地推门进来,见到的便是清妍那张苍白得仿佛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她安静地坐在灯光下,铜镜里映着她的脸,明明就在眼前,却又仿佛离了他那么远。
孟九安清妍。
他轻轻唤出声,走过去一把将她揽在怀里
孟九安对不起,我……
舒清妍(庄心悦)(他要说什么呢?说他见到庄心悦了?)
她愣愣地从他怀里抬起头,贝齿把本就苍白的唇咬得越发修白柔弱。
舒清妍(庄心悦)相公,我……我看见她了,是她吧!”
她失魂落魄地看着他,心口仿佛被刀子狠狠地翻搅着,却执意抓着他的手,连指尖抠进他的掌心也不自知,任由那殷红的血从两人纠缠的指缝间溢出。
庄心悦啊!
那个永远躺在他书房书柜底层丹青里的女子,那个他每天午夜梦回总会悲切呼喊的名字。
他侧过头避开她灼灼的视线,许久才说了一句。
孟九安对不起。
他还能说什么呢?即便他知道那人绝不是心悦,可他到底是把清妍丢下了。
松开手的那一瞬,他就知道,有些东西破碎了,就再难拼凑,爱情也是如此。
清妍仿佛被这三个字重重地砸了一下,心口闷闷的,整个人晃了晃,好半天才苦笑出声
舒清妍(庄心悦)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因为你爱地吗?
他猛地转过身,却只是沉默,幽深的眸中闪过一丝痛楚,却不知道如何作答。
舒清妍(庄心悦)那相公,你有没有爱过我?哪怕有一点点爱着舒清妍?”
她几乎是祈求地问着他,其实心里并不需要他的答案,从她嫁给他开始,她就知道,孟九安不爱地,孟九安不爱舒清妍,他与她之间不过是一纸婚书,还是她拼尽全力争取来的。
孟九安清妍,睡吧!
他几乎是用尽所有的力气说出来,然后,在目光触及她赤红的眸子时又狼狈地挪开眼。
不敢看,不敢看她眼中的情真意切,不敢去碰触心底的那根刺,即便这根刺分明是他自己埋下的。
打梆声幽幽传来,静谧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奇异香气,一只红色的蝴蝶从窗缝间飞进来,轻飘飘地落在清妍的肩头,用那孱弱而近乎透明的红色蝶翼轻轻拂过她的面颊。
痒痒的,刺刺的。
孟九安不要。
孟九安突然疯了似的扑过去,一把挥开它。
淡粉色的粉末带着奇异的香气,单薄的小身子轻飘飘落在地上,孟九安抬起脚狠狠地将它碾碎。
他厌恶增恨这红色的蝴蝶,如同厌恶这世间所有的罪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