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山之外你未还
距上一次来到这条巷子，已有三年。
而来这条巷子的目的，我却记忆犹新——买他的猫。
初见这条巷子时，它并没有什么特殊。长长的青石板，已然有了岁月的痕迹。雨水肆意地滴下，在石板的小凼里堆积。
可就这样一条普通的巷子里，来往的人群却不少。
那年，鼠患肆虐，不少人遭了殃。而这条巷子，名为“猫巷”。由名可知，这里，是交易猫的市场。
我也是受害者之中的一员，不知在哪里听到这条巷子的传闻，决定来碰碰运气。一来可以解决鼠疫问题，二来，我也确实对猫心存好感，想要养一只，平日里便与它作伴。
不过越是在这样紧急的时刻，越不得如愿。这里的卖猫人，不是已售完准备回家，就是将价格哄抬得令人唏嘘。
我有些失落，准备离去。却见远处台阶上有位老伯正缓缓走下，老伯白色汗衫与台阶上的青苔交相辉映，让人愉悦。
老伯挑着几个箩筐，时不时能听到猫叫。我明白了，他也是个卖猫人，只是他的筐上，赫然写着20一只。
我有些奇怪，价格已算便宜，但仔细观察了半晌，却并未卖出几只。
正当我有些许疑惑的时候，有一对夫妇上前，他们说了几句，就满脸失望地离开了。
难道这个卖猫人是个古怪刁钻的老头吗？
我心下一丝犹豫。
试试吧，我在心底鼓舞自己。鼓足了劲，便向他走去。
老伯问了我许多，包括准备怎么养啊，鼠患过后怎么对它。
在语重心长的一番交流后，老伯终于点点头，从筐中抱出一只黑色条纹猫，卖给了我。
我心中欢喜不已，向他道了谢，转身离开。
一路上只顾雀跃的心情，却没能好好瞧瞧它，待回家后仔细端详这只猫，才发现，它年纪不大，但眼神中流露出一种自信，使我不由地尊重。它很敏锐，洞察力十分强，家里任何老鼠都逃不过它那双有灵性的眼睛。没过多久，家里的鼠患便彻底消除。
可惜好景并不长，我不在家的某天，它离去了。
是一个平常的午后，我如往常那样推开房门，迎接我的却不是它热情的叫声，而是它冰冷的尸骸。
而它的尸骸旁，是只剩下一半的，我喷了鼠药的鱼干。
它离开了我，永远离开了我。
那有猫陪伴的日子也离我远去了。
但我与他的猫却并未在此止步。
在这只黑色条纹猫过世的几个月后，带着对上一个房子的悲伤回忆，我换了个居住地。
这里更加清幽，风景甚好，只是老鼠同样泛滥成灾。早晨，在它们四处窜梭的窸窣声中起床；晚上，在它们的啃食声中入睡。可惜我的家具、书本还有放在柜子里的坚果，都被它们肆意地咬开，留下印记。
我实在无法忍受，但顾念起上一只不幸离世的猫，却心下迟疑了几分。
但不堪老鼠们在房屋里的吵闹与破坏，我终于决定再去猫巷买一只猫。
碰巧的是，我再一次碰到那老伯。这时已入秋，天气渐渐凉爽。他仍旧是一件白色汗衫，只是外面搭了件外套。
我向他打了个招呼，他笑了笑，问起我那只黑色条纹猫的近况。
我愣了愣，心中愧疚，但还是把结局告诉了他。
老伯沉默不语，心里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可以再卖一只给我吗? 我问他。
他几多犹豫，抚摸着框子里小猫的绒毛，最终犹豫着开了口：“姑娘，这只猫可万万要照料好啊。”
我惭愧地点了点头，接过那只他郑重递来的一只黄色小猫。
因为心中愧疚，加上想来也闲着无事，便跟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来。
我才知道，他并不是专门卖猫的人，而是个果农。上次只是村民们拜托他，帮忙卖掉家中那些多余的小猫，因为在乡下，每户家中留一只猫就够了。而那只黑色条纹猫，是他家中的。
这一次，家里的猫一窝生了好几只，他没办法养，只得拿出来卖掉。
他告诉我，他看出我是真心喜欢猫，才每次都把最优秀的猫给我。他不愿意卖给那些因一时冲动来买猫的人，他说那样只会害了猫。
我一时不知怎么说才好，想到那只因为我的疏忽而早夭的猫，只得不停地说谢谢。
就在我抱着这只猫回家的途中，在一个转角处，有一只猫正蜷缩着，瑟瑟发抖。
我一眼便知那是被人遗弃的，它本该雪白的毛变得灰暗，看起来脏兮兮的。
本想带给老伯，请他帮忙送出去。可我转身折返时，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了。
不知他是否已回家。
我蹲下来，再仔细看这只猫，不知为何它白色的毛发总让我想起老伯的白色汗衫，很是亲切。
也让我在恍惚间想起那只离去的黑白条纹猫。
最终，我将它带回了家，给它冲了个澡，白而靓丽的毛发总算展现出来。
两只猫一起长大，形影不离。它们并肩作战时也很是威猛，不久那些老鼠便再也不出来作乱。
在有这两只活泼可爱的生灵作伴的日子，倒也惬意愉快，让我暂时忘却了失去那只黑色条纹猫的不快。
白驹过隙，一晃便是三年。我十分想念傍晚时分抱着猫惬意地躺在木椅上的日子，可那些日子，终究还是不能长久地属于我......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白猫不久前因为生病走完它全部猫生，而老伯给的那只猫，也不知是不是过于思念它的同伴，整天蜷在木椅上，尾巴无力地晃着......最后也不知去了哪里，就这样从我的生命里消失。
现在，我踏入猫巷，全无往日热闹氛围，猫巷里没有猫，更没有穿白色汗衫的老伯，有的只是长满青苔的石阶，和几个行色匆匆的过路人。
我再去卖猫的地方寻，好像是固执地寻找过去的什么回忆一般，但却总是不满意。
我再也寻不到那些仍带有野性却乖僻的乡下小猫，而那样诚恳温和的卖猫人也是一样。
我这才明白，他和他的猫，在我短暂的人生轨迹中，如同火光绽放的一瞬，失去了便再也寻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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