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小说网 > 同人小说 > 小K的杂谈
本书标签: 小说同人 

转载

小K的杂谈

孟婆,再来一碗汤

你见过喝了孟婆汤后还能对前尘往事娓娓道来的鬼吗?

我见过。

就比如现在,我在桥下撑着船,看着桥上的孟婆小心翼翼的捧着一碗满满当当的汤走到坐在桥栏上的那只鬼面前,看着那只鬼淡定的将碗接过,将汤一滴不剩的喝下去,然后……

“喵喵?”

与此同时,我听到了孟婆倒地的声音。

啊,又失败了……

如我所料,在汤喝下不到一分钟,那鬼从茫然中转过头来,对满脸期待的孟婆试探的“喵喵”两声,在孟婆失望乃至绝望中目光逐渐恢复清明,随后两眼上望,继续望着地府那黑黢黢的天发呆。

我忍不住对桥上的孟婆开口,“孟婆,你这汤不会是掺了水的吧?”

孟婆从地上爬起来,扶着桥栏对我啐了口:“去你的,我这汤要有假,那人间还不成个怨世?”

又转头一脸痛苦的对那鬼道:“姑娘,你到底还有什么忘不了的?三年了,我这孟婆汤你跟喝着玩儿似的。”

齐窕缓缓转过头来,静静的看着快要哭出来的孟婆,半晌道:“想知道?”

“嗯!”

我和孟婆狂点头。齐窕叹了声,“那好吧。”

她清了清嗓子,竟是唱了出来,“我们一起学猫叫,一起喵喵喵喵喵,在你面前撒个娇,哎呦喵喵喵喵喵……”

“孟婆,不是我忘不了,是这曲子它洗脑啊!你看你也跟着哼起来了不是?”

齐窕说完又继续看她的天。

孟婆满脸阴沉的下了桥,从我的角度看,甚至能看到她脖子上鼓动的青筋,在这地府森凉的空气里,恶鬼的长甲般骇人,哦,错了,骇鬼。

我能理解孟婆的心情,她这孟婆汤可谓是人鬼神中最好的忘忧水,如今竟败在一首小小的网络神曲上,一腔愤懑可想而知。

“你知道我是怎么穿越的吗?”

我长蒿一撑,正准备继续划我的船,上面便落下一道声音。

甫一抬头,那还在桥上的女子身子一跃,跳了下来。

从下方看去,只看到她红裙盛开如莲,似在头顶燃了一团火,又随着她降下缓缓收束。

那一份热烈过后船身便是一晃,我狠狠撑住蒿才堪堪把船给稳住了。

她这一跳惊了河里恶鬼,无数双手伸出来欲攀住船沿。

我忙靠了岸,系了绳,再转身齐窕已坐在船头整理着她那身衣服了。

她那身衣服华美繁复,整理起来颇为麻烦。但她却毫不在意,一点点的将裙上褶皱理顺,又对着忘川昏暗的水梳起了微乱的发。

我忍不住问:“你是在嫁人的时候死的吗?怎么穿着嫁衣来?”

齐窕乜了我一眼,漫不经心的道,“我是摔死的。可能是我穿越后的爹娘觉得我太惨了,临死都没嫁人,所以给我穿身婚服过把干瘾。”

她说完又继续理着她的发。

我不置可否。

这衣服是货真价实的凤袍,自古以来只有皇后能穿,她爹娘得多大胆子给她弄这身衣服来?

我在这忘川渡鬼几千年,遇到的千奇百怪的鬼不在少数,但像齐窕这样穿越后又穿着一身大红凤袍来的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但看她样子,似乎并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25岁那年去医院,有一个病人拿着刀追着医生砍,然后误伤了我,我就穿越了。”

她终于整理完她的头发,又絮絮叨叨的对我说起了她穿越时的事。

就在我以为她要像以往一样骂那砍人的病人时,话风一转,竟是说起了她重生之后。

“你听过木兰替父从军吗?我这是替兄从军。”

我点头,木兰的故事我不仅听过,还是听她本人亲自讲的。但听齐窕话里的意思,莫非她也是从过军的?

“齐家一家对我太好,征兵打战那天我哥正巧结了媳妇。五户出一兵,正巧轮到我家,我不忍心我嫂子独守空房,就替我哥去了。”

我赞许的点头,真是个好孩子。

剧情发展到这儿,依照我多年听鬼回溯以往人生经历的经验来说,齐窕从军后,一般有两个结局。

一是直接在战场被敌军干掉,二是不仅没被发现女儿身,还一路杀敌斗奸加官进爵,在某某时机被想要争夺皇位的皇子看中,二人一路扶持,直到新皇即位,齐窕以从龙之臣的身份青云直上,走上人生巅峰。

但是高处不胜寒,即位后的皇子回想起当年与齐窕一起打江山时的快落岁月,看着这满宫清冷,孤独之感顿时油然而生,便出宫寻找当年伙伴一叙旧情,于是就在这个偶然的机会下,发现了齐窕女儿身的事实,随后两人便开展了一场旷世奇恋。

但是受过社会主义良好教育的齐窕自然不会接受在将来拥有三宫六院的皇帝,于是两人便开始了一场相爱相杀的戏码。最后,皇子以权相逼,但不料齐窕宁死不屈,最终服毒自杀。皇子得知后悔恨不已,在深爱的驱使下,秉承着生不同衿,死亦同穴的信念,与齐窕举办了冥婚。

于是,便有了齐窕一身凤袍来到地府的画面。

真是,太狗血了!

我兀自沉浸在自己编造的狗血故事中,眼前便探过来一张脸。

“你抽风了?又哭又笑的。”

我嗔了齐窕一眼,推开了她。

她又坐了回去,继续说她的故事。

我原以为她会跳过战场上的事,她却直接从最开始的讲起。

“我一开始什么都不懂,到了战场上唯一的念头就是如何保命。但越是这样,越容易受伤。直到我遇见了他。”

齐窕口中的他叫慕昭昱,是齐窕同一营帐的士兵。

那时的慕昭昱还不叫慕昭昱,叫赵四。

他救了她,不是在战场上一刀挡敌的救,而是一句话。

在一次大战后,他对浑身是伤的她说:“这里的每个人都怕死,但越是怕死就越畏手畏脚,你只有忘了你自己,死亡才追不上你。”

那句话如醍醐灌顶,一瞬间将齐窕彻底浇醒。从那后,齐窕受的伤越发少了,杀的敌却越来越多,渐渐的,她从一个毫不起眼的士兵成了军中的百夫长。

一同升官的还有慕昭昱。

与之同升的还有两人一路扶持的情谊。

两人的感情越来越好,几度以兄弟相称,但只有齐窕知道,她是个女儿身,关系越是亲近的人,越不能让其看出端倪。

不想让慕昭昱看出端倪齐窕还是露出了马脚。

那夜齐窕不知吃了什么,闹肚子,半夜跑了出来,却在拉裤子时碰到了同样在外面的慕昭昱。

齐窕当即便怔在原地,脑中想的不是被人看见私处的羞辱,而是身份被人知道后的慌张。

好在天黑树林昏暗,慕昭昱并没看清楚,他一脸震惊的指着齐窕,哆哆嗦嗦的道:“齐二,你…你是…阉人?”

齐窕当即松了口气,立马把裤子系好。

她走到慕昭昱面前,以一副自己秘密被发现的自卑表情,低着头对他道:“没想到被四哥发现了,没错,我的确是阉人。我知道大家都看不起阉人,但还请四哥你莫要告诉其他人,齐二告辞了。”

齐窕说完立马转身,身后顿时响起慕昭昱急迫的声音。

“我,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他拦住她,“齐二你以残缺之身保家卫国,我有什么理由看不起你?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其他人。你既然叫我一声哥,以后就哥罩你了!”

慕昭昱说得掷地有声,齐窕心却在这时提了起来。

他越是亲近,以后她越不方便。

后来,慕昭昱谨守承诺,对齐窕照顾有加,时间久了,军中甚至传闻二人有龙阳之癖。

齐窕借着流言拒绝了几次,但慕昭昱却依然我行我素,甚至在齐窕再次提及时笑着对她说:“误会就误会呗,大不了以后我真娶了你就是,看你长得秀秀气气的,当个小媳妇正好。”

“我喜欢女人!”齐窕知道他在开玩笑,但还是黑了脸。

慕昭昱真正发现齐窕身份是在一次受伤后。

夜里慕昭昱发了烧,齐窕念着他多日相护之情,主动揽下照顾他的责任。就在她为他敷额降温时,一直熟睡的慕昭昱突然抓住她的手,嘴里直叫“娘”。

齐窕没想到慕昭昱看着这么大,竟还是个没断奶的孩子,无奈的把手抽回,却在下一刻被他拉着整个人倒了下去。

怕砸坏了床上男人的齐窕连忙撑着床起身,慕昭昱却在此时睁开了眼睛,一脸疑惑的对她道:“咦,齐二,你胸上裹的是什么?”

他一边说,手还一边在她背上游走,齐窕浑身一僵,她忙起身,男人却比她快一步,反身将她压下,两手一撕,便把她的衣服连着里面的裹胸布一道撕开了。

帐内霎时安静,两人互相瞪着看了半晌,齐窕最先回过神来,手一扬直接赏了他一个巴掌,随后一推,翻身出去了。

齐窕那一掌直接将慕昭昱打蒙,他一手摸着被打的脸,一脸茫然的盯着床上白布,不解的嘟囔。

“不对啊,男人被阉了还会长对胸出来吗?”

刚刚走到帐外的齐窕听到这句话差点没摔死在地上。

齐窕不确定慕昭昱是真不懂还是烧糊涂了,她甚至在外面祈祷了一晚,让他真不懂吧,要不就直接烧成智障好了。

但天不遂人愿,慕昭昱不是真不懂也没有被烧成智障,他只是脑子一时没转过来。他的烧在黎明前便退了,烧一退便醒,醒来却没发现齐窕的身影,他便找了出来。

慕昭昱找了许久,临近天亮了才在树林里找到坐在树下睡着的齐窕。

人还没走近,齐窕便醒了,醒来看见是他立马站了起来,一脸警惕的望着来人。

慕昭昱似没发现她那戒备陌生的神情,自顾自的走到她身边,如常一样帮她把身上落叶拂去,在拂到她被露水沾湿的衣服时皱了皱眉。

“我听我娘说女儿家最受不得寒,你以后别在外面过夜了。”

他以说悄悄话的姿态对她说,声音很小,里面却含了几分责备。

经历昨晚一事后,独独慕昭昱像个没事人一样,齐窕说不出心里什么感受。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甚至想过要不要杀了他,最后所有思绪都在他为她拂去枯叶时烟消云散,化成一句,“谢谢你。”

慕昭昱一听顿时笑了,手臂一展揽过她的肩,对她道:“谢什么,哥说了会罩着你,就一定不会让你落了委屈。”

“你早说你是姑娘家,我哪儿会把你当兄弟对待?”

他突然来一句,见齐窕疑惑的抬头看他,他蓦然一笑,笑出满口白牙,“那得当未来媳妇养啊。”

齐窕笑着啐了他一口,“去你的。”

这变态,还玩养成系。

齐窕只当慕昭昱是在开玩笑,便没把他的话当真。但从那日过后,齐窕能明显的感觉到生活方便了不少。

军中常年不洗澡,但齐窕隔三差五的总能在一天训练归来后在帐中看到一盆热水。

夏天的时候,她便用那水擦擦身子,一到冬天,这盘便变成了桶。满满的一大桶,将整个营帐氤氲得雾气腾腾。

那一桶水,便成了整个严冬里她最温暖的所在。

齐窕知道,这些都是慕昭昱偷偷为她准备的。每次她擦拭身子或洗澡的时候,慕昭昱都会在外面为她把风。那一道背影,在边关苍茫的月夜下,投射在营帐上,如斯挺拔。

又是五年过去,慕昭昱凭着军功坐上了三品将军的位置,而她则成了他身边的副将。

有了慕昭昱的照拂,她早早的便有了自己的营帐,再也不用担心会被人勘破身份。

那时边境骚扰不断,将士们刚在慕昭昱的带领下将边境匪寇全部清缴,还没来得及上报,朝廷便传来消息,让慕昭昱回都。

正是深秋的夜晚,天上纤云不留,半点星光不寻,眼前朦朦胧胧,黑得只能看到周围模糊的树影。

两人背靠背的坐在营外的土丘上,一人拿着一坛酒,就着秋夜凌冽的风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烈酒入口,从舌尖一路烧到胃里,再将身上的寒意驱散。

齐窕能够感觉到最温暖的还是背上两人相贴的热度,风吹不进来,也永远消散不了。

“窕窕。”他突然开口。

自从知道她是女儿后,慕昭昱便一直缠着她问出了她真名,从那时起,只要没人,他便叫她窕窕。

此刻他再喊,齐窕却莫名听出几分离别的味道,让人鼻头发酸。

“你想恢复女儿身吗?”

这个问题,慕昭昱只在最初时问过,今朝再问,齐窕依旧是摇头。

“家书说,我侄女出生了,很可爱一孩子。听我大哥说,她的眼睛长得有点像我呢。”

即便背对着,慕昭昱也能想象到齐窕在说这话时唇角微微上扬的模样。他明了,只要她活着一天,她便会一直替她大哥将这军从下去。

但是,她到底是个女儿家,就没有一点闺中女子的旖旎情思吗?

慕昭昱有点不死心的问,“难道你就没想过嫁人?”

“嫁人?”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齐窕声音都拔高了一度。

“四哥莫开玩笑了,你看我这样子还能嫁人吗?”

怎么不能?

慕昭昱想说,话到嘴边却成了另一番模样。

“一直不嫁就成老姑娘了。不过正好,你不想嫁,我暂时也不娶,不如咱俩就凑合着过吧。”

齐窕差一点说了“好”,声音从喉中冲出来时又立马惊醒般将它止住,最后化为低低一笑,敷衍了过去。

那夜慕昭昱没等到齐窕的回答,猛地灌了一大口酒便把她拉着回去了,第二天清晨便出发回了长安。

齐窕一直以为慕昭昱会和往常一样怎么走的怎么回来,最多升个官加个职,却没想到,他再次回来时,会是另一种身份。

那时齐窕才知道,赵四不叫赵四,叫慕昭昱,因在家排行第四,所以他给自己取了个赵四的名字。

而他回去不是加官,而是加爵。

因着这些年他一点点积攒的军功和无数将士百姓的爱戴,他成了大秦最年轻的王爷。

他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戍守边关了,皇帝让他执掌朝政。

慕昭昱临走时专门来问她,问她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回长安。

齐窕拒绝了。

他没勉强,在来后的第二天又回了帝都。

后来,慕昭昱顺利的成了太子。

慕昭昱入主东宫的消息传来时,齐窕正拆着他寄来的一封信。

信上没有说他已登上太子之位,微黄的纸上龙飞凤舞的只写着寥寥八字。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那字似在眼中倏然腾起,激得她心里小小震了番。

她忽的想起有一次两人受了伤,在伤兵营里他突然牵起自己的手,对她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那时他还不知道她的身份,齐窕也知道这说的是战场上的兄弟情谊,却还是忍不住道,“你知道吗?在我的家中,‘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情人间才说的话。就像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齐窕狠狠摇了摇头,将过往从脑中甩去。

他不是她,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又怎会是那个意思?

最终,齐窕提笔落下几句话,将信回了。

她说,“殿下以兄弟待臣,臣感激不尽,定当披肝沥胆,以报殿下昔日相护之情。”

齐窕的信传过去没多久,她便听到慕昭昱立妃的消息。

当时齐窕正在练枪,听到消息时,生生将那枪从手中折了去,吓坏了校场一众人。

她却暗自庆幸,幸好她没在打战,否则命都得交代了。

再后来,慕昭昱成功即位。

即位那天,齐窕作为为他打江山的功臣,特批坐在了席间上位。

齐窕依旧记得那天正是立春,树枝发了新芽,霜雪化了春露,四周都是一派新景。

而她全心扶持的那人正被万人簇拥着坐在那最高的位置上,旁边是他东宫时的太子妃。

当初和她一路走来的大男孩,如今已经是一位英明神武的帝王了。

齐窕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欣悦又酸涩。

那天她喝了许多酒,最后出宫时脚步已蹒跚,却任性的拒绝人的搀扶,一路跌跌撞撞的走回府。

却因此不小心摔到了沟里。

“老子一路过关斩将,战场上都没挂,竟交代在一条下水沟中!”

“我就是运气太背,前世被人砍死,今朝又阴沟里翻船,直接给摔死了!”

故事戛然而止,我看着一改之前伤怀面容,满脸愤恨的齐窕,忍不住问,“你到底是怎么做到把人家一番情意曲解的?”

齐窕一听,顿时哭丧了脸,头一低,将脸埋入手中。

“我现在就是后悔,特别后悔。”

“你说我当初怎么就没想通,他是真的想和我与子偕老的?”

“他把我当情人,是我不争气,把他做成了兄弟。”

我拍拍她的背以示安慰,她突然抓住我的手,满眼通红的看着我。

“你说我是不是特丢脸,我前世看人家穿越女主都是什么医妃倾天下,特工王妃吊炸天的,怎么到我就......”

我见她又沮丧开来,立马出声安慰。

“你还是很不错的。你说的那些,人家穿越前就很开挂,而你是什么,普普通通研究生,还没毕业,社会还没进呢,奢望什么?”

齐窕或许是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点了点头,低垂着眉眼看着她一身大红云裳出神。

半晌,她突然抬头对我一笑,笑若春晓之花,沾着她先前留下的泪,明丽又哀伤。

我被那笑笑得心里一惊,听她对我淡淡道:“三娘,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说我的故事吗?”

我没说话,等着她继续说。

“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洗脑的神曲,我在来时碰到过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跟我说,如果有忘不掉的人,就用忘川水将那人的名字刻在身上。那样那个人的名字便会刻在你的魂魄里,永生永世也消磨不去。”

“也就,忘不掉了。”

齐窕似想起什么开心的事,唇边弧度泛着微微的光,她看着头顶上的漆黑,却像看到了满天繁星般,眼里星光点点。

“可是,我后来才发现,这不是忘不掉,而是推迟了遗忘的速度。”

“我还是会忘,每喝一碗孟婆汤,我就会忘一点。”

“三娘,我把我的故事告诉你,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忘了,他来时,你一定要告诉我,他是我一直等的人。”

“我一直没和他说,我,心悦他。”

我依旧在忘川游荡,寻找着不小心掉进河里的鬼,齐窕却突然找到我,神色是我从未见过的慌乱。

我欲撑船载她,她却直接飞跃过来,稳稳当当的落在我的船上,抓着我的手泪眼婆娑的道:“怎么办,三娘,我今天醒来突然不记得他了,想了许久也只是个模糊的影子。”

“三娘,我好怕,怕就这么忘了他。万一他来了,我却不记得了怎么办?万一,万一我等不到他,先去投胎了,他会找不到我的!”

齐窕说得语无伦次,最后直接哭出了声。

我任由她抓着我的手啜泣,思绪却回到三年前。

那时,我遇到一只鬼,男的。听他讲了一个故事,与齐窕一般无二的故事。

故事唯一的区别在最后,齐窕不是摔在沟里死的,而是摔晕了过去。

晕过去的齐窕被送回了齐府,却在昏迷时被太子妃趁机下了毒手。

没人知道太子妃是如何得知齐窕为女子的。民间都传,齐窕的死,是皇帝怕她功高盖主,故意为之。

这个传言,没多久便被打破。

亲手打破的正是传言中那位“心狠手辣”的帝王。

齐窕死后一月,皇帝为她举办了震惊全国的冥婚,以皇后之身,永葬皇陵。

也是那时,齐窕为女子的身份才得以昭然于世,她替兄从军的故事也被百姓们津津乐道,帝后之间的感情更是一度传为佳话。

但那佳话的主人,一个已死,另一个在处置了罪魁祸首后也思念成疾,没多久便郁郁而终。

我是在渡河的时候看见正在用忘川水往自己手臂上刻字的慕昭昱的,他拿着苇草,一点一点的蘸起河水落在魂魄上。他似乎极痛苦,每落一笔身子便抖一下,但他都咬牙忍了。

我忍不住好奇凑过去一看,那上面刻的正是“齐窕”二字。

那时我才从他口中得知,他最开始不过是想让她的名字牢牢的刻在自己身上,却没想到忘川水还有这功效。

我渡船几千年,也是头一遭听闻。

后来他便跟我说起了他们的故事,那天,他和我说了与齐窕一样的话。

他求我在他忘记时,能提醒他一句。

我反问,“如果你已忘,就算提醒了又如何?”

慕昭昱顿时泄了气,独自沿着河岸走了。

我原以为不会再见到他,几天后却在河边再次看到了驻足的他。

他笑如清风朗月,目光温和清明,再没有几天前化不开的浓浓思念。

我能想到慕昭昱生前是何等风光霁月、潇洒从容的人物,却因爱上一人,他能在外创造的所有丰功伟业都因遇上那人而烟消云散。从此,他只在她的世界耗尽所有心血,小心经营,至死方休。

他求我再让他见齐窕一面。

我答应了。

我原以为这是件易事,却没想到齐窕是穿越过去的人,阳寿未尽是不得入地府的。

慕昭昱得知后顿时如遭雷击,良久,他问我,“她是否回了她原来的家乡?”

我摇头。

齐窕前世身体已毁,是回不去了,终其一生,她都只能在阳间游荡。

那是我第一次见一个七尺男儿哭得像个孩童,心性坚韧如慕昭昱,竟扯着我的袖子苦苦央求。

“她和我说过,她很爱很爱她的家。”

“我可以不见她,但求你,让她回去。”

衣袖被人攥得死紧,我拧着眉看着眼前的男子,最终点了点头。

正如我所说,齐窕不是这里的人,要想回去必然得付出代价。

我说,“我可以帮你,但你要付出代价。”

“好。”

我一语鲠在喉,什么代价,他也不问么?

“代价是以命换命,用你的魂魄换她重生的机会。”

“好。”

我急了,“你想清楚,你会死,不是身死,是魂消魄散,从此消失!”

他依然笑着说“好”。

我无奈点头,撑着船,将他载到奈何桥头。

这是众鬼必经之路,是他来时的路,也是将来齐窕要经过的地方。

在载慕昭昱到奈何桥头的时候我便给他施了以魂换魂的术法,不过一月,我亲眼看着他从一个俊朗公子变得垂垂老矣,满脸皱褶。

我已托鬼差去寻,却不知道齐窕什么时候会来。或许是明天,也或许等他灰飞那天,他也等不到。

齐窕最终是来了,在我为慕昭昱施了术后的一个月,她被鬼差带了过来。

那是个怎样风华绝代的人儿,她一身火红似将这幽暗的地府瞬间点亮,如忘川尽头那烈烈盛开的花,红得热烈,也美得心惊。

我看到她,一如慕昭昱描述的美。她娉娉走来,一路东张西望,似在找一人,却在望遍所有鬼之后眼中染上了落寞。

随后她便遇到了她口中那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老者告诉了她忘川的秘密。最后在她谢后,两人擦肩而过。

我在河里将这一幕看得分明,慕昭昱终于是等到了他心中的姑娘,但他的记忆却先他一步忘记了她。

我不愿再看下去,撑船转身欲走,齐窕那清灵的声音又顺着河水飘下来,我连忙回头,便见她驻足桥面,回转过身,一脸探究的望着慕昭昱的背影。

她在他身后说:“老人家,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慕昭昱转身,满是皱纹的脸上笑容温和却满眼陌生。

“小姑娘,老人家一大把年纪了,不记得见着谁了?”

慕昭昱笑着缓缓转身离去,齐窕依旧站在原地,目送他远去。

那份场景落在眼里,我竟是连叹息的力气也没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齐窕走后,我找到他,问:“你不认识刚才那位穿红衣服的姑娘吗?”

他佝偻着背,艰难的抬起头来对我一笑,“不认识,看着面善罢,似乎在哪儿见过,想不起来了。”

我淡淡点头,看着他拄着竹枝一步一步的向前路走去。

他们俩人,生前,他送她离开;死后,她看着他走。

那是三年前,齐窕刚来时的事,如今再回想,这番纠葛中,能记得的好像就只有我一个了。

腕上力度渐渐放松,我抬眸看向表情逐渐变得茫然的齐窕,知道她是已经忘了他了。

她松了手,怔怔的站在原地,半晌突然对我甜甜一笑,“嘿,小姐姐。”

我回她一笑,以一个陌生人的口吻对她道:“小妹妹,我渡你过河吧。”

“好呀,谢谢小姐姐。”

她跳转过身,身姿轻盈,语调欢快。

三年,她终究是忘了那最刻骨的一段往事,忘了她深刻在灵魂上的那个人。她如今只有她前世的记忆,我知道,没多久,她连她的前世也会忘。

我将她送到岸边,看着她随着众鬼而去,看她脸上属于二十余岁女子的青春与欢快逐渐被空洞所取代。

看着变得和那些走向轮回路的鬼一样的她,我终是低了眸,撑起了手中篙,转身而去。

我想起慕昭昱在忘记齐窕的最后一刻,我问他,“有没有什么要我转告给她的?”

他看了看那空荡荡的奈何桥,摇了摇头,最后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那封写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信,独自呢喃,“窕窕,来生我不能陪你了,你要好好的。”

话落,眼前便飘飘荡荡的飞过一张纸。我目光随着那张飘过的纸看去,看它落在忘川里,看那上面的字被河里的恶鬼揉碎吞噬,最后消失。

脑中瞬间闪过什么,我猛地扭头,向慕昭昱看去,他已褪去当初的神采,两眼空洞,与如今的齐窕如出一辙。

随后,他便拄着他那根竹竿,步履蹒跚的走了。

但每日他都会来这转一圈,转得豪无目的,又好似等候。

我上前问他为何每日来此,他抬头,眼里浑浊,目光也是茫然。

他说:“我也不知道,我好像要找谁,又好像要等谁,但想不起来是谁了。唉,老了,老了。”

慕昭昱走了,独留我震惊在原地。

他已经忘了她,却没独独没停下寻找她的步伐,没忘记那烙印在魂魄深处的习惯。

直到,他们在桥头相遇,那最后一面。往后,我再也没见过慕昭昱。

那天后,奈何桥头少了个逡巡的老者,多了位穿着嫁衣的年轻女子。

我最后回了头,那一抹红只剩一点在昏暗中飘摇,我微微一笑,目送那一点消失在黑暗尽头。

窕窕,你将在你的世界获得新生。

但愿,那个曾刻在你灵魂深处的名字,会在你某一刻少女旖旎的梦里被你想起。

上一章 转载 小K的杂谈最新章节 下一章 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