斡难河畔的母与子(3)

【第三章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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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赤已向别勒古台问了经过,知道是自己的儿不好她一路盘算,莫说治不了铁木真的罪:即使让他偿了命,对于自己和别勒古台也是害多利少。

她一向量窄,这时忽然明白过来,蹲下去摸摸别克儿的脸,强忍痛泪,说道:“铁木真,我知道你是公平的,过去的就算了,我不怪你。

月伦松了一口气,连忙抱住别勒古台,对铁木真与合撒儿说:“你们是一个父亲的儿子,为什么象那些疯狂的禽兽?正受着泰亦赤兀人的残害,这样怎能报仇呢?你们应知道古语:除了影子,没有旁的朋友:除了尾巴,没有旁的鞭子了。现在速赤兀真饶忽了你们,你们要加倍的补报别勒古台。”

铁木真跪下说:“长生天听着我说话!别勒古台是我的兄弟,此后我要加倍待他好,就象对待自己的影子。”

矛盾之结因流血而解开。这启发了铁木真此后六十年的政治哲学——先下手为强,子打击者以打击,以杀人来解决一切问题同时也播下了蒙古大帝国灰飞烟灭的火种不行仁政,没有恕道,视民如寇:终于全民成仇,一小撮蒙古统治阶级没入天下起兵的洪流中,卷了儿卷就不见了

而现在只是开头,见好不见坏,无怪少年铁木真受此启发。事后他回进篷帐,就曾悄悄的告诉合撒儿:“以后我们永远要这样子作战:别等人家拔箭,先射穿他的喉呢!”

月伦兀真独自站在外面,显得有点焦急,她是在等待蒙力克回来。他单人匹马出去打猎,已经是第三天了。照例那是常事,但她心有恐惧,说不出是为了什么,也许只希望有个强壮的男子在眼前。

直等到天黑,蒙力克仍然没有回来。铁木真兄弟们已经睡熟了。

寒气渐浓,也没有星月。黑暗、静寂和寒冷这三者加起来造成一种出奇的可怕气氛月伦翻来覆去的总是睡不着,她睡倒又坐起,心里空洞洞的发慌。

有一丝微声从极远极远的地方传来,起初只如水滴,渐渐的象战鼓,象一串轻雷,终于听出是马蹄掠过草原的声音。

她立刻披上衣服出帐,冒风忍寒而待。她料定那是蒙力克,但同时又感觉他这次回来有什么不对一很严重的不对。

来人果然是蒙力克,还没下马就说:“是你吗?月伦。快叫醒孩子们!泰亦赤兀人来了,我们得马上离开这儿。”

“为什么要离开?蒙力克。”她在黑暗中走前几步,攀着他有力的手臂。

“我听见塔儿忽台说:羊羔儿的毛褪了,羊羔儿的身体长大了。他是害怕铁木真兄弟报仇,所以先来袭击了。”

即使月伦处事镇静,此刻也难免张惶恐惧,因为她看到了真正的危险。她双手发抖,向他身上愈靠愈紧。

塔儿忽台和他的一百护卫天明以前必到。”蒙力克抱住她说,“时间无多,我们得赶快了!”

月伦瞬即恢复了镇静,放开手说道:“好的,我会叫醒孩子们,并且收拾好你去那边通知速赤兀真和别勒古台。”

不久两个篷帐里的人全被叫起,上了马。

“大伙儿避进树林去。”蒙力克指着西南方说,“我留在后面挡一阵。也许塔儿忽台肯听从我的劝告吧!”

月伦听了这话有点迟疑。在蒙力克再三催促下,一行人由铁木真率领着骑马离开。

月伦兀真和小女儿帖木仑同乘一马,每走几步就回头望一眼。黑暗正浓,蒙力克的轮廓渐渐模糊。她觉得心里刺痛,几次三番想回去跟他同在一起。帖木仑在怀中一阵颜,这激起她更多的母性,她举起鞭子在空中挥动,叫道,“赶快些!铁木真。”

铁木真、合撒儿、别勒古台这三个较大的孩子跑在最前,他们知道五十里外有一座隐僻的树林,就直向那里跑去。

到了那里,天还没有亮。合赤温、帖木格、帖木仑三个孩子一钻进树林就睡着了。月伦、速赤两位兀真把他们抱起藏在山润里,这样在心理上觉得安全些,其实没有分别。

铁木真首次独当一面,显出了他的天赋将才,指挥合撒儿和别勒古台砍折树枝,沿着林木筑成栅寨。在未经战阵的少年眼中,这栅寨已够坚固。别勒古台握着永不离手的骨朵,准备厮杀。

合撒儿扣箭上弦,隐身栅后,注视着沉沉黑暗的原野。只有铁木真不象他们那样乐观,他知道除非泰亦赤兀人寻不到这地方,否则总是凶多吉少

秦亦赤兀人于黎明时追到了。塔儿忽台拍马当先,后面是他的一百名护卫,单是那声势已够惊人。

合撒儿一下子射出九枝轻弩,射倒三人一马。别勒古台提着骨朵要跳出栅寨去,被铁木真硬生生的按住了。

塔儿忽台不料会遇到抵抗,虽然这种抵抗终将注定无效。他指挥一百人散开作半月形,向栅寨缓缓推进。一面高叫:“只要铁木真出来,别人全都放走。”

栅寨中的回答是一阵乱箭。

泰亦赤兀人又有几个受伤,一鼓作气的推进挫折了塔儿忽台下令回射,箭如飞蝗,但却被木栅挡住了。他嘶叫:“贤明的兀真你有四个儿子,舍掉铁木真还有三个,为什么情愿同归于尽?你教他出来吧!”

月伦坐在树下,咬紧着牙关不出声。速赤听了这些话却有些动心,但她不便作主,因为铁木真是长子,而且不是她亲生的。她注视着唯一的骨肉别勒古台,看到他那样勇猛作战,也觉得十分荣耀。

泰亦赤兀人放一阵箭,又停下来招降铁木真,接着再放箭。很多箭枝落在栅寨中,钉在月伦和速赤身边的树干上。

铁木真左思右想,猛然跳起。月伦始终注视着他们作战,这时颇怪铁木真在紧要关头离开阵地,削弱了守卫力。

她还来不及责问,已见他一直跑到跟前。

“母亲,”铁木真说,“这样子苦守下去全然没用,时候长了,终究我们都是死。”

“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她拍着他壮健的腿,“你去帮兄弟们多守一刻是一刻。也许蒙力克会讨了救兵来,他不会丢下我们吧?”

“母亲,我们此刻不能再做梦。”他提高嗓子,用命令的口气说下去,“泰亦赤兀人指名要我,我就出去,尽力的引他们追赶,这里就会解围的。你们沿河西行,在孤山等我。不论怎样,我总要赶来和大家会合。”

她惊慌地叫:“铁木真!”

铁木真昂然直立,丝毫不为所动。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