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向日葵3-不怕，不怕

三个小时的会议期间，岑德和杨岳在陆绎的提示下找到了方城留下的证据——方城用假身份注册的邮箱里几封被删除粉碎的邮件，一盘混迹在诸多旧CD里的碟片。

一年半前，方城让弟弟王家乐搜集一些证据向警方投诚，但王家乐让人抓住了把柄被杀，方城用公用网络和假身份写的邮件也就被他自己销毁。

CD里是一个旅游宣传片，风景是东南亚一带。

第二次播放视频，姬和看到一片村庄的时候叫了停，他把图片放大，告诉众人：“根据我们的追查，这个境外制毒贩毒组织，代称‘home’，云城方面查这个组织多年，两年多前有部分成员最后的落脚点就在这里，而后线索断了。”

泰国清莱府清盛，曾经的罂粟集散地，经过整治开发倒是成了旅游景点，不过最粗糙的鸦片依然是盛行的日用品。

“云城那边怎么查到这儿的？”

“因为医疗消费，”姬和看向陆绎，“包括医美器材消费留下了破绽，没有猜错的话，就是‘花神’阿芙蓉。”

“花神”阿芙蓉压根不是什么东山再起的头目，假死逃脱、身受重伤，成了攀附境外组织的喽啰。

陆绎一瞬间想到了无数个取得突破的角度，可一想到今夏还在他手上，一盆冰水就盖头浇下。

“时间合上了，”岑福转了转酸痛的脖颈，“两年多前他回国，戴舒怀孕也差不多是两年前的事，方城就是个给他打掩护的幌子，戴舒日记里头表白的那个‘他’就是阿芙蓉。”

“医疗、医美都用上了，他烧伤毁容都是小的，刚回国就把戴舒——当老师的，怎么说也是个知识分子，人还漂亮——给迷得五迷三道还要生孩子？”姬和的副队不可置信道。

众人沉默，陆绎敲了敲桌子：“查吧，谁是戴舒的镣铐。”

重案组这边岑德岑福已经开工，这可是好不容易找到的突破口。

沉默一会儿联合调查的队伍才反应过来，姬和皱眉：“戴舒也是因为亲眷受了胁迫？”

陆绎摇头，蓝青玄收到陆绎的示意，开始分析：“戴舒日记里对‘他’的表白是真的，主语很多，语句个人风格明显，标点书写有个人习惯，笔迹顺畅，情绪波动时笔锋明显，并非作伪，而且，日记里开始出现‘他’的时间将近三年，所以，戴舒应该早就认识并仰慕阿芙蓉，但直到两年前才有机会和他亲近。应该是有什么人因为戴舒受到了胁迫，按照这孙子的做派，恐怕这个人正处于危险当中。”

岑德突然从电脑前抬头：“组长！”

看着岑德眼里的惊疑，陆绎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岑德把电脑界面投到展示屏上。

戴舒同父异母的妹妹，小她六岁，戴舒出嫁后不久，父亲和继母就离了婚，继母拿着分到的财产带着孩子出了国，这女孩儿后来随了母姓“常”，成年后回国。

是常书。

为什么黄励狮会那么信任常书，为什么以优异的成绩被警局纳入的常书会无视重案组的申请报告且在会议上胡搅蛮缠——一切都有了解释。

可还是晚了，常书失联。

几乎是在他们开始派人寻找常书的同时，辖区派出所的消息递了上来。

在十二月刺骨冰寒的河水下游打捞到了常书的尸体。

“小蓝，你领人接着往常书的方向查，她会留线索的。”陆绎站起身，看着屏幕上常书浮肿苍白的尸体，眼里是木然的冰凉，“岑德，我们跟着姬和队长的线往境外查。”

姬和以为陆绎会亲自盯着阿芙蓉的案件。

陆绎明白姬和在想什么，声音沉了下来，破天荒地透着无力和失控：“既然是联合侦查的命令，我不能推卸。而且，擒贼擒王，这边的线索太折磨人，多少天了一点进展没见。爷爷我直接端了他们，还不能——”

陆绎一瞬有些破音，他把喉咙里血腥味咽下去，没再说什么。

姬和不忍，却还是说：“这条线要查起来不容易，军政都得交涉……”

陆绎只是闭了闭眼，睁开眼后又是那个沉稳细致、雷厉风行的重案组组长，他用再冷静也没有的声音说：“不用担心。”

他从来没有比现在更庆幸，今夏是夏家后人。

今夏从业后从不为了自己去依仗那些势力，可陆绎不顾忌，夏家旧部、严氏、陆家……多少能让工作顺利些吧。

陆绎刚准备离开会议室，特别来电铃声突然响起，不过几秒又断了。

没有人知道这个铃声是特别的，没有人知道陆绎为什么突然没了动作。

蓝青玄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划拉出刺耳的声响。

“找房间，通讯跟踪！”陆绎侧身，眼里一瞬燃起了火，“快！”

众人都在等待铃声的再次响起，岑德把通话耳麦递给陆绎，陆绎盯着那耳麦，把蓝青玄按在座位上，自己攥紧了一边的监听耳机。

“专业点儿，小蓝，”迎着蓝青玄担忧的眼神，陆绎扯出一个笑，“那可是我领导。”

蓝青玄郑重地点头，等待铃声再次响起。

“各位……好啊。”

没用变声器，这声音黏腻模糊，极其倒人胃口，透着装腔作势的不怀好意。

“你好，阿芙蓉。”蓝青玄镇定地回复，如同老友话家常。

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沉默了几分钟。

“这孩子的心上人，你确定不和她说说话吗？她清醒的时间可不多啊。”

蓝青玄看向陆绎，口里随意回着不痛不痒的托辞，然而对方始终要求陆绎接电话。

要想拖延时间，这时候应该让陆绎接手。

陆绎点了支烟。手却微微颤着。

耳机里的呼吸声突然变了，陆绎心脏一紧，换了耳麦。

“……组……长……”

声音轻弱，沙哑。

眼泪夺眶，陆绎狠命掐了下掌心。

他张了张嘴，一时慌乱。

小姑娘好像笑了，听不真切：“不怕。不怕。”

众人看着陆绎左眼滑落一滴泪，那神情哀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