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炼狱

有夜风吹来，烛火摇烁，风过之后又挑挑燃泪，一个身影朝他踱步而来。

“夜已深，慕容兄为何还不入睡？”

来人披着夜下斗篷，正是消失已久的仲堃仪。

慕容离泯了一口清茶，茶水已经凉了，茶味苦涩，失了茶香，若不早饮不如不饮，他将茶杯放下，道：“我在等人。”

仲堃仪自他对面坐下，嘴角冷挑：“莫不是等我？”

抬手沏茶，自斟自饮，末了，皱着眉头又说：“我倒是忘了，慕容兄心有九窍，万事神机妙算，知晓我深夜会来也不怪哉。”

皇宫在高墙之内，禁军守卫重重关卡，他自是进不了的，现下在这云蔚泽，虽也有禁军暗卫把守，但防御也比不得皇宫。

“执明刺你的那一剑如此深，我原以为那日你会命丧黄泉，却没想到你竟还活着，倒真是叫我意外。”

他看着此刻清冷淡漠的慕容离，华发佳人一如从前，不过身边再无那支熟悉的洞萧，物已失去，心自然也不如从前了。

扑火飞蛾被灼了翅膀，落在烛下挣扎不停。

“飞蛾扑火，自取灭亡。明知是条不归路，却还要任性妄为，到头来伤的不还是自己，慕容兄，你说是不是？”

虽不想答，但此话也不假，明知是条不归路，可还是踏上了，从此便也不能回头。

“想我也是才华横溢，学富五车，吾王孟章当年知遇之恩我尚未得报，吾王便不在了，公孙兄待我不薄，称兄道弟倒也真心，可惜无福消受人生年华，无辜惨死，我的学生艮墨池虽不成器，但到底也曾是我的学生，还有一位骆岷，他倒是听话，又聪慧过人，可执明为了慕容兄，将他斩杀在瑶光城下。哦，对了，还有天权的太傅，执明的老师，此人忠心不二，是难得的忠臣，至于那位琉璃国的子煜王爷，我虽不知他人如何，但为了执明，也命丧九泉之下。唉，可惜，可惜啊，他们都死了。”

仲堃仪幽幽道来，说得轻描淡写，他口中这些已死之人，都与慕容离脱不开关系。

慕容离面色平淡，映着烛火的眸子也无任何情感，他抬手，削指如玉轻触蜡上火苗，淡淡道：“是啊，他们都死了。但，又能如何。”

“呵，慕容兄果真成了无心之人，月虽冷，也终是不敌你心冷！”

语毕，灯灭，只有剑过血肉，银光落刃。

竹门几被砸开，暗卫持刀而入，皆是架在仲堃仪的脖子上，火把退散月华冷光。

“阿离！”执明惊慌的冲过来。

仲堃仪拔出刺入慕容离肩胛的剑，只嘲笑道：“我来，并非真想杀你，只想看你活得是如何的不好，这盘乱世之棋，我输了，你也未赢。你食心魂，已时日无多，我无需好心让你过早解脱，活着，便是你最大的炼狱！”

“把此人带下去！”执明赤目怒吼。

血染红衣，将朱红变得更深了，血顺手臂而下，坠地形成朵朵妖冶红花。

慕容离身子微晃，他不觉肩上的伤有多疼，只觉仲堃仪的一席话胜比利刃，因他而死的人太多，他手上沾染的鲜血太多，他们会都在黄泉路上等着他，不会让他太过孤单。

执明将他扶住，大喊：“医丞，唤医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