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圣贤庄风雨飘摇,不日,赵高抵达。
伏念携全庄上下于门前恭候,一如昔日公子造访。颜路负手站在伏念身后,神色平淡如初。赵高一番扫视,却未见张良。
姑且也算得上意料之中。
赵高嘴角带笑,身后六剑奴跟随,与伏念一同走入厅堂。
伏念自知赵高此来何意,却仍旧不慌不忙,一宗之主风度不改。
赵高站在厅堂中央,手握一卷布帛,不紧不慢将之展开后念起来。
小圣贤庄,不守礼法,违背纲常。勾结余孽在先,谋害公子在后。今败露,罪不容诛,着中车府令及罗网扣押儒家一众人等,听候发落。
伏念不语。
赵高继续道:
赵高至于儒家藏书,除去秦史、医药、卜筮、种树之书外,通通焚毁。
言至此处,伏念素来端正的脸一瞬煞白,颜路亦变了脸色。
伏念叩首道:
伏念藏书楼中诸多孤本,记有先贤思想,十分珍贵,万不可烧!
赵高将皇帝旨意收好向后一递,自己向前走了几步,脸上神色阴气森森:
赵高此为皇帝陛下旨意,赵高不过是来传旨的,伏念先生莫怪。
伏念仍旧叩首在地,道:
伏念还请赵高大人向陛下请旨,收回成命!
颜路一愣,轻声道:
颜路师兄……
此时他觉得早一日给张良灌了迷药将其运出去,是何其明智的决定。倘若此时张良在此,依照他的性格必定不会服软,一番唇枪舌剑在所难免。
张良毕竟还是少年人,行事多有轻狂,先前有一整个小圣贤庄做他的后盾支柱,然事到如今,自己与师兄已经没有办法再保护他——将他送到墨家,也算是为他谋求一处庇护。
儒家劫难,便在今日。
此后数日儒家弟子皆被捕入狱,择日行刑。小圣贤庄大门被贴上封条,藏书楼搬之一空,于桑海城郊,付之一炬。
*****
张良站在屋外,任凭海风拂面,将他的长发吹得碎乱。
他自幼身体虚弱,近些年虽因习武有所好转,然还是受不得海风这样吹。他脸色惨白,目光略微涣散,任谁劝也没有用,就像是听不到身边的声响。
灭国之时他还不至于如此,约莫是彼时尚未到绝望的时候,宝剑锋芒未露。而他在小圣贤庄这么多年,初心未变志犹在,可如今……别说是当年的意气风发,就连如今的藏而不露都已不在——他的心已经死了。
然诸多蜕变皆是由死灰之中而来,如同凤凰涅槃重生,必先浴火。
白鹿坐在卫庄身边,忧愁道:“
白鹿房那副样子不行,迟早要把身子弄坏。
卫庄斜了她一眼:
卫庄你去劝?
白鹿气得站起身直跺脚:
白鹿你能不能说点有用的!
卫庄所以我不说。
白鹿一瞪眼,嘴巴张得能塞下两颗鸡蛋,心中纳闷当初韩非他们是怎么忍得了卫庄这么个怪脾气的?
末了卫庄终于服软,问道:
卫庄你的意思是我去?
白鹿这才点点头。
卫庄二话不说站起身往屋外去,白鹿碍于此时是白天,她的魂魄无法自由在阳光下行动,只能躲在屋中。
片刻后卫庄就进来了,手里还抱着昏过去的张良,白鹿惊掉了下巴,指着张良问:
白鹿这这这……他这是怎么了?
卫庄将张良放到床上,得空与白鹿解释:
卫庄我打晕的。
白鹿……
卫庄继续说:
卫庄逼他吐了口血,郁结在胸早晚要出事。
白鹿见张良脸色虽苍白,呼吸却十分平稳,于是对卫庄道:
白鹿你对他十分关心呢。
于是遭了卫庄一个白眼。
白鹿失约了。
先前她答应君渡,三天之后便往地府投胎,然如今已经过去数月,她仍然留在人间。
她也知道身为魂魄,若是没有固魂之物,长留在人间是会慢慢消散的。但是——有些人她始终放不下。
如若有机会,她愿意为她曾经认识的人,奉万里锦绣长街。
只是啊,她已经等不来他们想要的河清海晏盛世天下,韩国的惊鸿一瞥,她便如孤雁,早与一切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