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幄帷幄，运筹帷幄 5

李斯离开后，君渡悠悠然从一处阴影中走出来。

她啃着一个果子，靠到一处立柱边，道：

君渡你要动小圣贤庄？

赵高侧过头，一双狭长的眸子在月光中闪着寒芒：

赵高君姑娘对此有何看法？

君渡耸了耸肩，笑道：

君渡赵高大人既然决定要对儒家动手，何必来问我的想法？只是……小圣贤庄是天下儒宗，大人必须要有一个足够的理由，才能让皇帝陛下下旨吧。

赵高笑了笑：

赵高若不是我还记得与君姑娘之间有交易，我倒当真要觉得君渡姑娘是在全心全意地帮我了。

君渡也笑，带了些叹气的意思。

士兵大人，雪女求见。

赵高美目一弯，道：

赵高让她过来吧。

君渡挑了挑眉毛，与赵高道：

君渡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了。

赵高点头应允。

君渡离开后不久，便有一个穿着宝蓝色开襟绸裙的女子款款走入屋中。女子长发白如细雪，头戴水晶头饰，脚踏蓝色舞屐，端是姿态盎然，笑傲王侯。

她对赵高屈膝行礼，道：

雪女雪女参见赵高大人。

赵高端坐，晃了晃手中酒盏道：

赵高起来吧，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雪女缓缓起身，道：

雪女承蒙大人不弃，愿为大人肝脑涂地，只是大人答应的事情——

赵高轻笑一声道：

赵高就知道你对我忠心，也不过是为了你的弟弟。阎乐——

屋中一男子早已等好，听赵高唤他，三两步从阴影中走出来，雪女见到他，眼中微微泛起泪光，脱口道：

雪女弟弟……

那男子却冷静，在离雪女十步之处停住脚步，略一点头道：

阎乐阿姊。

雪女抹了抹泪与赵高道：

雪女如今他已经死了，我也从墨家撤离，不知大人可否放我走？

赵高一挑眉毛，面不改色道：

赵高哦……你要走。你知道那么多秘密，你难道想走？

雪女我绝不会再踏入此中一步，山高水远，朝堂之事，与大人相关的所有事，我都不知道。

赵高晃着酒盏，悠悠问：

赵高那么……你不为你的弟弟考虑一下？

雪女又看了阎乐一眼，才道：

雪女我若为他求情，才是在害他。

赵高似是恍然大悟，点头道：

赵高如此说来，你是非走不可了？

不出所料，雪女郑重点头。

赵高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竟显出几分忧愁，阎乐暗自吃了一惊，自跟在赵高身边起，他从未见过料事如神的赵高露出过这种神情，再看雪女，虽是一派坚定，眼中却也微微闪了隐晦的光。

屋中沉默，只余烛火微光跳动，似要将此时熙攘尽付黄粱。

许久之后赵高终于道：

赵高走就走吧，往后也别再回来了。

雪女垂下眼眸，神色一黯，忽而一行礼，道：

雪女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赵高约莫猜到她所说的“不情之请”究竟是什么，直愣愣地看着她道：

赵高你当真了。

雪女垂眸道：

雪女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我本就是平凡之人，若非草木，岂能无情？当初一切虽说都是你的计谋，然这么多年，他待我如何，我铭记在心。

赵高问：

赵高亦可生死相随？

雪女一笑，道：

雪女生死相随。

赵高终究只是叹息：

赵高他已经死了。

雪女轻轻点头，道：

雪女我知道。

赵高又道：

赵高他怕是也已猜到你的身份，却始终不愿相信你会背叛——所以才甘愿一死，他想证明的东西，都已得到。

雪女不再说话，后退两步转身离开，赵高亦不拦她，待至门口时，雪女忽然回头一望，仿佛是望尽最后一眼岁月柔长。

再行，长夜风灯在前，如涉过暗夜深河，旧时光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