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幄帷幄，运筹帷幄 4

韩非李斯皆为荀况弟子，韩非虽表面玩世不恭，实则却有谋略与雄心，深得荀况喜爱。反观李斯明面上虽一副兄友弟恭尊敬师长，背地里却无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如此阴森之人荀况自然不喜欢，而李斯似乎也不在意，只一心求学，被逐出师门时亦无记恨，多年后身居高位回到求学之地，仍旧恭恭敬敬尊称荀况为老师。

然荀况皆知，不过是他做给世人看的罢了。

坐在相国的位置上，一言一行天下人都在看。

那日他暗中前来，带了六剑奴，显然不是来询问，而是来逼问的。

荀况质问他当初藏书楼起火之因，李斯终于承认，藏书楼是他亲手放火烧的。

当初因他要调查苍龙七宿之事被荀况得知，才被禁入藏书楼，他一怒之下妄图放火将藏书楼中书籍一烧了之——既然他得不到的东西，旁的人又凭什么得到！

李斯悠悠然问：

李斯老师必然知道藏书楼中有机密，这才不让学生进入，是不是？

荀况亦不紧不慢道：

荀子既然相国大人觉得是，老朽再如何矢口否认也无济于事。

李斯站起身一笑，道：

李斯如此。今日打扰了，老师好好休息吧。

荀况与张良道：

荀子如今正值小圣贤庄多事之秋，过了今日不知明日会如何，也不知变故何时会降临。你告诉你的两位师兄，要他们早作准备。

张良一愣，问道：

张良师叔此言为何不亲自告诉掌门师兄？

荀子抓了把棋子窝在手中，显然是要张良猜单双，张良迟疑一二，道：

张良单。

荀子松手，数过棋盘上的黑子，七枚，果然是单。

两人于是开始棋局，行至末时，荀子忽然道：

荀子他当年曾修书一封与我，向我举荐你。末尾却是要我好好关照你，他说你年少聪慧，今后必成国士。

张良落子之手一顿，忽而有些颤抖，轻声道：

张良张良不敢，韩兄……费心了。

荀子见他落下一子亦拈起棋子思索，边道：

荀子他要你必要时收敛锋芒，不可冲动行事，虽年少轻狂，却要多方思虑。

张良明白了。

荀子终将黑子放回盒中，叹道：

荀子输了输了。

张良笑道：

张良师叔承让了。

荀子想了片刻忽然问道：

荀子先前有一位下棋十分厉害的子明小友，行棋路数出其不意，是否得到了你的指点？

张良微笑：

张良不出师叔所料。

荀子哼了一声，凶巴巴道：

荀子你以为我猜不到？你利用光透过窗户正中一孔教他下棋，这才让他赢了我吧。

张良再笑，道：

张良师叔高见，子房惭愧。

荀子我看你半点没有惭愧的意思。

张良但笑不语。

荀子摆摆手赶他走：

荀子走吧走吧，别在我眼前晃悠了，我看着都心烦。

张良起身一拜，道：

张良子房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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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海月光如旧，今夜又值月圆，薄云散去月光皎洁，如被尘劳关锁的明珠一颗。

李斯缓缓走在长廊上，忽而他一皱眉，见到了转角处的一个人影。

他加快步速上前，问道：

李斯这么晚了，赵府令还不休息，看样子——是在等什么人？

赵高笑了笑，道：

赵高李大人，属下在等你。

李斯问：

李斯等我？赵府令有何事？

赵高转过身面对李斯，道：

赵高听说前两日李大人去过小圣贤庄了。

李斯微微一皱眉，道：

李斯罗网消息果然灵通。

赵高颔首，权当是接受李斯的“夸奖”，道：

赵高听说李大人向荀子询问了苍龙七宿的事。

李斯一听面色一变，站在原地不声不响，只听赵高继续道：

赵高关于苍龙七宿一事，想来李大人无法从儒家得知。

李斯短促地笑了一声，道：

李斯看起来赵府令知道些什么——罗网的确是帝国最强力的情报机关。

赵高笑道：

赵高李大人谬赞了。只不过高听说儒家小圣贤庄的藏书楼中藏有与苍龙七宿有关的情报，而李大人先前被荀子逐出师门，高这才猜想荀子不会告知李大人。

李斯平生最不喜被人提起“逐出师门”一事，而此时赵高却偏偏要提，显然是想让李斯心中不痛快。是以李斯压下不快，道：

李斯李斯学识不精，惹怒老师，自是惭愧无比。

赵高嘴角略带一笑，道：

赵高李大人为帝国尽忠职守，其中辛苦岂可为他人道。而据高所知，先前公子小圣贤庄之行，实则对儒家并不满意。

李斯眉梢一动，只“哦”了声表示疑惑。

赵高继续道：

赵高儒家狂妄，其下虽能人辈出，忠于帝国者却少。陛下想要的是一个听从于帝国的儒家，而并非与陛下作对。

李斯自然也明白其中这一层，而他也清楚扶苏那日儒家之行，对儒家颇为满意。赵高所言并非属实，赵高此人有野心，李斯并非看不明白，他如今虽官居左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却仍旧时时刻刻担心——如今扶苏公子被贬上郡监军，朝中局势瞬息万变，倘若无法在急流中稳住步伐，必将被人取而代之。

而赵高，就极有可能是这样的人。

李斯面不改色，问道：

李斯那么赵府令的意思是——

赵高本就是李斯的直系属下，此时见李斯询问，自是直言相告，道：

赵高高的意思是，李大人若想得到藏书楼中机密，可向皇帝陛下言明，儒家暗中包藏祸心。皇帝陛下对儒家本就存疑，如今再经大人局势禀报，势必会对儒家有所动作。

李斯一愣，他未料到赵高竟是这般心思，他虽也想得到情报，但也确实没想过要用这样的手段——说到底儒家是他最初求学之所，多少回忆多少过往都在小圣贤庄，岂是一朝一夕可以忘怀？

李斯覆手而立，与赵高道：

李斯皇帝陛下圣心岂是我们做臣子的可以猜测，赵府令若是无凭无据，切不可再妄言。

说罢一甩袖离去，赵高在他身后恭敬拜道：

赵高恭送李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