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非亦非，亦正亦非 2

至陆地，暮色尽，夜色朦胧。

班大师将机关鸟开去了停放之处，再从密道回墨家据点。白凤几人从鸟背上下来走了小路，以躲避宵禁巡逻军队。

走进城郊一片树林中，君渡忽然顿住脚步四下看了几次，盗跖好奇道：

盗跖怎么了？有人跟踪？没发现啊。

君渡摆手将盗跖赶开，一回身冲某处树丛道：

君渡跟了这么久也不出来不太好吧。

白凤与盗跖亦回头，只见君渡脸上笑意颇深，他们却未见有人。

盗跖手搭凉棚向远方望，末了与君渡道：

盗跖哪儿？

君渡拍了拍他的肩，道：

君渡忘了你们看不到。

说罢咬破手指，在两人眼皮上抹了一下，再度睁眼时盗跖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们面前十步左右站着一个人，说站着并不恰当，她是半飘在空中的，说是人也不恰当，哪见过半透明的人？

盗跖往后一跳，几欲摔倒，好在白凤此时十分靠谱，将他托了一托。盗跖心下惶恐，没空与白凤道谢，只愣愣指着那半透明人道：

盗跖这这这这!

君渡投以安慰的眼神：

君渡别怕，魂魄而已，不是恶鬼。

盗跖快吓晕过去，说话都变了声：

盗跖而而而而已？君渡你是什么人啊？你才是恶鬼吧！

君渡懒得理他，翻了个白眼对魂魄道：

君渡从方才我们说到卫庄你就出现了，你是什么人呢？

魂魄绕着君渡飘了飘，盗跖连连后退。

君渡听明白魂魄所言，于是问道：

君渡为何？你和卫庄有什么仇？

白凤皱眉，盗跖颤抖，君渡与魂魄迎风交谈。

魂魄说了些话，君渡恍然道：

君渡哦，害死你满门，是是是，大仇啊。

白凤满门？

白凤忽而问道。君渡道：

君渡你知道？

白凤略一迟疑，道：

白凤白家的？

君渡好奇：

君渡你本家？

白凤嫌弃道：

白凤我不姓白。

听白凤说起白家，又想起流沙原本是韩国的组织，忽然间君渡就想到了什么，几乎是掐着那魂魄的脖子道：

君渡你是先前大泽山里冻我的那个？

那魂魄差点被她掐得魂飞魄散，委委屈屈地就要流泪，君渡这才松开她，那魂魄冲她点了点头。

先前在东郡遇到的那个魔修，一人身上负了数人魂魄，而他所用的白家冰冻之术，便是从这只魂魄身上汲取的。

倒也是巧合。

君渡点点头表示明白，又对魂魄道：

君渡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盗跖终于能说得出话，颤颤巍巍道：

盗跖不不不不行！

君渡斜眼道：

君渡为何不行？

盗跖因为……因为……

盗跖支支吾吾半晌未说出个所以然，君渡转转眼珠，凑过去与盗跖分析：

君渡你看啊，她和卫庄深仇大恨，这卫庄平日定然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现在正好有个东西去隔应他……

话至此，盗跖脸上露出与君渡一模一样的坏笑。

*****

墨家与纵横在桑海的隐秘据点靠海，夜里海风透过木板吹入屋中，凉意阵阵。

碰巧卫庄坐在一处闭目养神，那魂魄顿了顿，随即飘了过去。

卫庄似是感觉到，猛然睁眼，目光在魂魄方向停留片刻，忽而闪过一丝柔软温和。

君渡心说，莫非他能看见？

卫庄沉默片刻，终于道：

卫庄白鹿。

魂魄颤了颤，眼中泛出泪光。她开口说了些什么，卫庄皱眉，显然是没有听明白。君渡悠悠然道：

君渡阴阳相隔，你听不到她她也听不到你，真是侮辱我的职业素养。

说罢再度咬开已然止住血的手指，不由分说挤出两滴血喂到卫庄嘴里，道：

君渡让你爹爹我给你开个光。

血腥味漫过唇舌，卫庄却忽然觉得清明，面前魂魄形状愈发清晰，甚至能听见她在喊自己。

他又说了一遍：

卫庄白鹿。

这一回她听见了，眼泪扑簌簌落下，魂魄没有实体，眼泪自然也是虚无，落在地上便化为一道烟。

君渡似笑非笑走出去，心说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陆千愁手下办事越发不力，如此陈年老魂都没有派阴司来带走，居然还被个魔修给抓过去。

夜风吹的君渡迷了眼，脑袋亦是生疼，心说海边真是待不得，明日就要启程会咸阳交差。

又坐了会儿，欲起身去看看卫庄是不是被魂魄缠的没办法，需要自己搭救。刚站起身倒见卫庄来了，一同来的还有魂魄。

卫庄直愣愣看她，君渡被如此目光盯的有些怕，缩了缩道：

君渡做什么？

卫庄救她。

君渡挠了挠脸，才意识到卫庄所言“她”指的是魂魄，随即跳脚道：

君渡她已经死了，我怎么救？你疯了？

一时间卫庄神色晦明难辨，君渡又问：

君渡你和她什么关系啊，她说你害死他全家，多大仇啊？

卫庄一愣，道：

卫庄是。

君渡神情夸张道：

君渡好嘛卫庄，你罪孽大了，下去让判官亲自审你，看看怎么判。

卫庄不语，君渡也不理，转而向魂魄道：

君渡你也是，多少年了还不投胎，从前阴司怎么没来抓你？

卫庄重复了一句：

卫庄阴司？

君渡仍旧不理他，自顾自继续道：

君渡不管你有什么执念还是怨念，你都被魔修耽误得够久了，再不下去投胎，只怕一朝魂飞魄散，你就没机会了。

听到此处卫庄神色一凛，道：

卫庄所以让你救她！

君渡似笑非笑，桃花眼中神色悠悠然：

君渡我只是个普通的小剑修，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好，没有功夫和精力处理别人的。

白鹿三天。

魂魄突然开口了，

白鹿再给我三天，之后我一定回去投胎，还请君大人成全。

君渡还是头一次听人喊自己“大人”，约莫是方才自己的一段话让着魂魄误以为自己是地府的什么官差了。她倒也懒得纠正，便与魂魄道：

君渡说到做到就行，反正也轮不到我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