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君渡拉着钟离眛一副亲密无间找朋友喝酒的样子,章邯心中的火顿时冒了三丈。
他素来是正人君子,偷听这类的事情他是做不来的,不过今晚不太一眼。
他的动作比他的脑子要快许多,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屋檐下站了好一会儿了。
正犹豫着该不该走,却见一个人影从屋顶上跳下来。
于是他的脚步又一次提他做出了决定——转身就走,打死也不承认。
不料那人追得很紧,不出片刻就追上了。
他觉得无比尴尬。
而此时的君渡闪身拦在他面前,一脸招牌式欠揍笑意,与在桑海初见时别无二致。
章邯今夜似是再没好涵养,只与君渡说了两个字:
章邯滚开。
君渡如狗皮膏药般黏黏糊糊,也回二字:
君渡就不。
章邯恼羞成怒,君渡笑道:
君渡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章邯(扯谎)散步,正巧走过。
君渡(恍然大悟)原来将军有半夜散步的习惯,记下来记下来。
章邯再怒,道:
章邯你究竟想如何?
君渡瞪眼意外道:
君渡章将军,偷听我与钟离都尉谈话的是您,您问我想如何?问反了吧。
章邯被她说到无言以对,只静静垂眸看她。
君渡一拂刘海,又道:
君渡将军该不是吃醋吧?
“吃醋”二字出口,章邯立刻否认:
章邯不是。
君渡一愣,复又抿嘴一笑,道:
君渡想来也不是,约莫将军还是放不下我那坛好酒,才来的吧。
见君渡给他找了台阶下,章邯眸光一闪,扯开话题道:
章邯影密卫军中,不许喝酒。
想到影密卫统领本身就是一个十分严谨死板之人,定下不可饮酒的规矩也在意料之中,于是君渡义正辞严道:
君渡章将军,身为男子,不体会一下把酒言欢的乐趣,你的人生真是索然无味。
章邯言简意赅:
章邯喝酒误事。
君渡似是赞同般点点头,却又忧愁道:
君渡不过有时候大醉一场也好,至少能让我以为他还在。
她将过往说的轻描淡写,不知究竟是真洒脱,还是想忘却。
章邯又皱眉,问:
章邯谢无忧?
君渡没有回答,反倒是倚在长廊的立柱旁,笑眯眯地看向章邯。章邯一愣,终将心中疑问道出:
章邯你第一次见到我,是不是将我错认成你的故人?
微风拂面,又将她长发吹散,衣袍在风中猎猎,隐约勾勒身形。
君渡并非如此。从一开始我便分得清,你是你,他是他。你们绝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可又,该是同一人。
章邯追问道:
章邯此话何意?
君渡挑眉道:
君渡你不懂也无妨,本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章邯向前走了一步,道:
章邯可你为何始终不愿将事情始末说出来?你倘若说了,岂不是少了无端猜忌?
君渡微微抬头,看了他良久,眸中神色几度变换,终是归于一抹笑意。然笑意虽浓,却到不了眼底。
君渡因为不想说了。
那一瞬间章邯看见了她眼底的冰封万里,还有仿佛永远都解不开的结。
心中有一处竟然痛了片刻,他问:
章邯是他……伤你太深?
君渡是我铸成心魔,所以纵使雷霆万劫,天涯万千,我亦无惧。
章邯生生愣住——她说的何其淡然,仿佛所有事都非发生在她身上。只不过章邯从未想到,她有过如此一段过往,深情入骨,的确不是一朝一夕便能说得出口的。
难怪……在地下甬道嗅到虚妄粉时她会哭得绝望无助,又会羡慕自己没有心魔。
一时他竟有将她一揽入怀的冲动,然君渡却先冲他一笑,道:
君渡你不必将我想得多凄惨,也不必觉得世道不公。本就是我自己选的,岁月变迁,终归还是要走下去的。
其实也不过是想再见一面。
章邯一个人?
君渡笑得坦然,复又是平时不着调的模样:
君渡我若是想让你陪着我,你愿意吗?
章邯实在摸不透她究竟是玩笑亦或是当真,片刻后他道:
章邯只怕不是同路人。
君渡点点头,随即仰头望天,章邯分明瞧见她眼眶中有泪,她却硬是隐忍不落,片刻后她道:
君渡若是他……绝不会这样与我说。
再听她拿自己与谢无忧比较,章邯心下又是莫名的不快,加重几分语气道:
章邯我不是他,你自己也说,你能分得清。
君渡一眨眼,泪水迅速沿脸颊滚落。她愣愣地看了他半晌,却始终说不出一个字。
许久许久之后,她才长长地叹出口气,道:
君渡我走了。
说罢转身就走,根本不给章邯留一点点挽留她的余地。
待她走远,钟离眛才从屋顶轻声落地,踌躇道:
钟离昧将军……
章邯背对他,望向君渡远去之处,道:
章邯你都听见了。
并非疑问,如此恰到好处地出现,钟离眛一定是在屋顶上听完了两人的谈话。
钟离眛耿直,上司有问,他必答:
钟离昧是。
章邯再不犹豫,亦走入院中离去,道:
章邯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