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立玄清（2）

在场的嫔妃纷纷噤了哭声，此刻一片鸦雀无声，隆庆帝不诏任何皇子公主，也不诏其他嫔妃，独独诏了舒贵妃，连琳妃都打发了出来，这就是她们的夫君。

齐月宾几乎都能想到，隆庆帝驾崩后若不是玄清即位，舒贵妃将面临多少来自后宫的仇视。

不过，齐月宾隐约嗅出一丝不对劲的意味。

她转向玄凌，从眼神里发现他也是这个想法。

夜，舒贵妃宫中。

积云通传：“娘娘，上阳宫的齐姑娘求见。”

舒贵妃虽心有疑惑，还是允了齐月宾的求见，用宁绸白帕搽去眼角湿涸半参的泪水。

齐月宾一进殿，看见的就是这幅场景。当年入宫时匆匆见的一面，彼时她不敢抬头，舒贵妃又是那样高高在上，算来齐月宾竟还没有仔细看过她，不禁感叹岁月格外优待舒贵妃，在其他同龄女子年华老去的时候，舒贵妃如同一颗珍珠，依然熠熠生辉，这样的美人，难怪隆庆帝要冒天下之大不韪给予她专宠。

她低头欠身，行了一礼

齐月宾“拜见贵妃。”

舒贵妃正坐在长相思前凝神静思，玉指纤纤却无安放之处，怅然若失。

舒贵妃也不叫起，她们就这样静静地一个坐，一个站，无形当中对峙着。

半晌，舒贵妃幽然开口

舒贵妃“你今天来，为了本宫手里的遗诏，是也不是？”

齐月宾喟然赞叹

齐月宾“娘娘是聪明人。”

舒贵妃拂了拂没有一丝落灰的琴弦，音泽清然荡起，在夜色中荡开一层层涟漪：“你怎么猜出来的？”

齐月宾朗然道

齐月宾“汉高祖时，刘邦专宠戚夫人，后知自己时日无多，恐怕死后戚夫人母子为吕后所害，为长远计，他先命刘如意就藩赵国，再提拔周昌为赵国丞相，如此依然不放心，又杀了樊哙来警示吕后。”

事出反常必有妖，隆庆帝先是人君，再是夫君，在这种紧要的关头，他不可能只顾着和舒贵妃叙情，那么答案就呼之欲出。

齐月宾“娘娘手里，是皇上给您和六殿下准备的后路吧。”

她目光灼灼，走近舒贵妃，舒贵妃下意识握紧衣袖里的东西。

齐月宾“可惜——立六殿下为储君，便如同高祖之于戚夫人，实在不算多么精妙，结局显而易见不是吗？”

齐月宾“六殿下身上流有一半百夷人的血，大臣们不会同意外族人做他们的皇帝，大周百姓也不会。李恪多么有才，唐太宗也没有立他为太子，因为他知道，一旦立了李恪，那么就意味着隋朝复辟。”

齐月宾“自然，皇上的遗诏，一旦被人知晓，不但不会成为娘娘母子的退路，相反，还会是一张无时无刻不存在的催命符，催娘娘母子的命。”

一字一字，敲在舒贵妃心上，让她心惊。

齐月宾“娘娘是聪明人……”

隆庆帝的回光返照，是在一个凌晨。

他那天醒的时间比以往都长，还有力气喝几口参汤，最后在总管太监伺候笔墨下颤颤巍巍写下了遗诏，口谕待他殡天后，方能开启。

皇子们已经默认了这样的结果，就等着隆庆帝驾崩，确认下一任新帝的人选。

历史的车轮从来不停滞不前，在隆庆朝最后一个新年的冬天，隆庆帝走完了他宏伟壮丽而短暂的一生，溘然长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