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界

梁一铭走进“界”里以后久久没有出来，其余3人在外面守到天光渐暗，依然没有消息。

李辙先坐不住了：“我就说别让他进去！”他大步向入口走去。

“再等等。”凌越以手势阻止他。

“还怎么——”李辙的话没说完，突然被颅内传来的一阵刺痛打断，他的身体晃了晃，险些倒下。

凌越扶住他：“怎么回事？”

“休曲……”李辙感觉到这阵刺痛的根源。

周鸿宾一听立刻靠过来：“休曲现在怎么了？”

“他在战斗，”李辙感觉到休曲高涨的斗气，“他需要我帮他。”

“他出什么事了？”周鸿宾表情严肃。

周鸿宾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他接起来简短地命令对方通报情况。李辙听不到手机里的动静，只看到周鸿宾的表情逐渐变得冷峻沉重。

切断通话，周鸿宾说：“休曲在公海上与署神战斗一整天了，署神制造了一场大海啸，正向我国海岸过来，很快会冲击沿海城市。”

“我得去帮他，现在还有什么交通工具能使用？”李辙问周鸿宾。

周鸿宾说：“往海边去的所有航线和铁路都关闭了，除非自己开车。”

“借我你的车。”李辙说。

周鸿宾把车钥匙扔给李辙：“别给我撞坏了。”

李辙再次运起风的能量，将自己送回地面，落地不稳险些摔一跤。他跳上周鸿宾的车，笨拙地拧钥匙启动。这还是李辙第一次正式开车，不过他已经没心思担心，反正现在路上也不会有什么车辆了。

留在坑底的凌越和周鸿宾都没有考虑没有李辙他们怎么上去的问题，他们都注视着“界”的入口那片蓝光，梁一铭已经进去很长时间了，他是否能再次走出来，两个人心里都没底。

“凌越，刚才你没有拦着梁一铭是为什么？”周鸿宾好奇地问，“你就这么放心他吗？”

凌越说：“我相信他。”

“这可不具有说服力。”周鸿宾不会被这种解释打发。

凌越转过脸来看着周鸿宾，眼神里充满警告：“你到底想问什么？”

“答安。”周鸿宾说。

凌越冷冷地斜睨：“你就不怕我在这杀了你？”

周鸿宾摇摇头：“你做得到，但你不会——你虽然杀过很多人，但你需要理由，而且像你这么谨慎的人是不会义气用事杀警察的，更何况是特4的行动队长。”

“别以为自己什么都看穿了，”凌越说，“我可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答案，但是你不要问更多问题了。”

“好。”周鸿宾答应了。

凌越转头看了看通往异界的入口，他的朋友还在那里面，如此近的距离却是两个世界。凌越缓缓开口道：“你应该早就研究过大鹏神鸟的故事。”

“《休曲署埃》，我只知道故事内容。”周鸿宾不懂东巴文。

“史诗里没有记录所有故事，人们为了美化大鹏神鸟的形象而进行了一些艺术加工，”凌越说，“完整的故事早就失传了，但是没有消失，它以片段和符号的形式保留在很多口头传说和绘画作品里。”

“看来你不愧是中文系的高才生。”周鸿宾虽然早就调查过凌越的背景，但现在才意识到凌越的另一重身份是一名研究者。

凌越没理会他的调侃：“其中《神路图》描绘了死者的灵魂经过的漫长‘神路’，在从人间通往天堂的入口处是踞守在含依巴达神树上的大鹏神鸟，他口中叼着署神，多数观点都认为这是还原《休曲署埃》中的情节，但这其实是对当年发生的故事的想象图。”

“当年发生的故事？”周鸿宾注意到凌越话中的字眼。

“当年发生在人类与大鹏神鸟之间的故事，休曲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连对李辙都语焉不详。”周鸿宾说，“从一些古老的典籍中能拼凑出当时真实的经过：当年人类在水患和署神的侵袭下几乎灭族，为了打败署神而召唤了大鹏神鸟，而召唤的代价是一名人类的生命。”

“一个人的生命？”周鸿宾起先是惊讶，然后很快开始怀疑这一次大鹏神鸟再临人间是否又牺牲了谁的性命。

“从有限的记录来看，那个人应该是自愿成为祭品的，他自行走入异界，再也没回来，但他却成功召来了大鹏神鸟。”凌越继续说，“那是一个善良勇敢的人，如果在人类与署神的战争中必须牺牲一个好人，那我也不会阻止。”

周鸿宾听得脊背发凉：“你就这么容易牺牲你最好的朋友？”

“我当然也不希望是他！”凌越有一丝怒意，“可是被‘界’召唤的偏偏是他！”他把手指插进头发里：“我倒希望是我，但我是神族和人族的混血，是被‘界’排斥的人。”凌越从小就知道，他尴尬的身份让他很难融入人类社会，连他的父母都因为他继承了半神的血脉而视他为怪物。或许“界”没有选中他也是因为他身上神族的血，他不是一个纯正的人类，也永远无法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周鸿宾问，“你怕他会临阵脱逃？”

“不，我不想让他害怕。”凌越握紧拳头，他最不想伤害的就是梁一铭。

周鸿宾冷笑：“其实这也是上头的意思。”

凌越凌厉的目光扫向周鸿宾：“上头的意思？”

周鸿宾说：“如果他没有自己走进去，很快就要接到命令了——各国都在进行同样的实验，但是走进去的志愿者没有一个出来的，考虑到梁一铭是个有冥眸的人，总部觉得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也是最有可能成功的。”

凌越冷哼一声：“所以他替你省了事，也免了你当坏人的差使。”

“不管你信不信，我今天其实想帮你们逃跑的，”周鸿宾苦笑着摇头，“只是没想到梁一铭自愿参与了这个实验。”

凌越看看周鸿宾，没再说话，两人一齐将目光转回到异界的入口处。

李辙开车技术不太熟练，好在现在没什么能阻挡他的了。车子在空旷的国道上飞驰，他忘了问周鸿宾休曲的具体位置，但他相信他与休曲间的牵系会指引他驶向正确的方向。

突然，前方一个影子飞速扑向挡风玻璃，李辙猛打方向盘躲开，那东西却灵巧得像只猴子，很快又纠缠上来。当那东西再次扑上来的时候，李辙下意识向左打轮，险些冲下公路，幸好他反应及时，踩住了刹车。车子硬生生停下，李辙的身体因为惯性而向前冲，如果没有系安全带，他现在已经被甩出窗户。

那玩意扑上玻璃，这时李辙才看清，是一只长相恐怖的怪猴子，正向他发出威胁的嘶鸣。梁一铭不在旁边，李辙看不出这是什么异兽，不过是什么也不重要了，他再次发动车子，车子因为他冒险的操作而发生闯动，猛地向前冲去。那怪猴子扒在挡风玻璃上居然没掉下去。李辙因为焦急而怒从心起，将雨刷开到最大功率，居然成功将猴子扫下去了。

李辙松了口气，但很快又心情沉重起来，谁知道这一路上还有多少怪物等着他。值得庆幸的是这辆特4专属的越野车十分结实，外壳能抵挡普通异兽的进攻，车上还配有武器。李辙虽然不会使用车载武器，但他对此并不担心，每个自负的年轻男人都以为自己是天生的武器专家。

定了定神，李辙深踩油门再次令车飞驰起来，还有多远才能到达休曲所在之处，油箱里的油是否足够，这些他都不确定。这条高速路上有数个加油站，但有多少在异兽的大肆破坏中幸存下来很难说。带着诸多不利条件，李辙不顾一切地只想赶到休曲身边。随着距离的缩短，他对休曲的感觉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了，这令李辙既信心倍增又更为焦急，他体会得到，休曲现在处于一个极为困难的境地。

不再胡思乱想，李辙稳住方向盘，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前方的道路上。

坑底，凌越和周鸿宾仍在等待。这个过程比想象的更煎熬，但却没有他们以为的枯燥。入口的蓝光每过一段时间都会发生变化，这是以前没出现过的现象。这至少证明梁一铭的行动产生了一些效果，虽然不知是好的还是坏的。

一天一夜，凌越和周鸿宾守在入口外面，缺乏食物和水使周鸿宾感觉身体明显吃不消，凌越却岿然不动，好像完全不需要补给，周鸿宾不得不感叹半神身体素质的强大。就在周鸿宾这么想着的时候，背对着他的凌越忽然掏出什么东西扔给他，周鸿宾接住一看，是一条能量棒。

“谢了。”周鸿宾说。

外面已经过了一天一夜，“界”里的时间是否一样呢？周鸿宾不禁想，身处人界之外的梁一铭会不会有饥饿的问题。

就在周鸿宾快要合眼打瞌睡的时候，入口的光突然增强，他立刻站起来，眯起眼睛看向入口。凌越早已走到入口前，似乎在等待。周鸿宾不得不用手挡住一些光线，避免眼睛被灼伤，但即使这样依然刺眼得很，于是他掏出墨镜戴上。

凌越不被那强光影响，他像没有感觉一样靠近那片光源，向耀眼的入口伸出双手。光渐渐收敛淡去，慢慢恢复到原先的状态，炫目的光褪去后，一个人从入口里出现，直直地倒向凌越，凌越双手稳稳接住他。

周鸿宾走过来，看见倒在凌越怀里的正是梁一铭。

“喂，梁一铭？”凌越轻声呼唤。

梁一铭的眼皮动了动，知觉缓缓恢复，他费力地撑开眼皮，用细弱的声音说：“我知道了……是她……”

“是谁？”凌越将脸贴近梁一铭。

“女娲，”梁一铭说，“‘界’是女娲……”说完，他头一沉，再次失去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