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木偶戏

真正的大鹏神鸟回归后，人们再度在新闻里看见那个有一双翅膀的英雄行侠仗义，但是令人遗憾的是，大鹏神鸟不喜欢对镜头发言，和那位冒名顶替的伪英雄完全不一样。人们现在终于相信，这才是大鹏神鸟本来的样子。

同时，怪兽入侵事件变得更加频繁，情况不断恶化。不仅是国内，诸多国家都出现了怪兽袭击的目击报告，目击者拍的视频在新闻上播出时，各国一片哗然，人们惊恐万分，纷纷抢购食物、水和急救用品，随时准备躲进自家地窖。在这种攻击密度下，休曲即便骁勇也不可能同时出现在所有地方，国内的事件他只能通过新闻了解，如果不是即时报道他就会错过阻击怪兽的时机而造成伤亡；国外的事件则根本束手无措，国外的新闻传到国内已经有延迟，造成的伤害早就无法挽回。

李辙知道，休曲很拼命地在保护这个世界，但是千疮百孔的世界不是他一人能补好的。李辙设想了一下，如果休曲撒手不管，人类还能支撑多长时间，或许几个月，或许几年，但无论拖多久，人类的末日都不会太远了。

“除了补上界的漏洞，我们再没别的办法了吗？”李辙这样问休曲。

“连女娲大神都没有别的办法。”休曲说。

李辙很犯愁，他甚至想要不要回老家看看父母，赶在世界末日前见父母最后一面，但是那样反而可能把怪兽引去伤害他们，于是只好作罢，他只是增加了给家里打电话的频率。

“你说的那个最老的人是指谁？”李辙问。

“一个活了三千年的人，其实他不是个真正的人，”休曲说，“他是一个傀儡。”

“傀儡？”李辙觉得这话越说越玄乎。

“偃师最后一个傀儡，他叫偍无，是个极其恶劣的人，上次就是他和署还有煞神等人设计把我驱逐回异界的。”休曲说。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李辙唰地一下站起来，又生气又难以置信，休曲居然直到现在才告诉他这些事。

休曲无辜地看着他：“你已经把我召唤回来了，那些事不提也罢。”

“岂有此理！”李辙气愤地叫道，“你遇见过那么危险的人物，而且这家伙现在还不知藏在哪儿，我当然得第一时间知道！”

这时梁一铭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你们吵架了？”他因为没戴眼镜而眼神迷茫，比平时更傻气。

李辙立刻问梁一铭：“梁一铭，偃师的傀儡是怎么回事？”

梁一铭略略惊讶，但还是立刻回答了李辙的问题：“是偃师向周穆王献傀儡的故事，那个傀儡不需要提线就能行走、舞蹈，他完全是由无生命的材料制成，拆开来都是死物，组合到一起就有生命——有点像《弗兰肯斯坦》。”

“人造人？”李辙惊讶于古人的技艺，“他真的活到现在？”

“活到现在？”梁一铭幸好没戴眼镜，戴了也要吓掉，“这只是个故事啊！”

休曲说：“他确实活到了现在，我都很惊讶。”

“我们怎么找到他？”李辙把对话拉回问题的重点。

“有傀儡戏的地方，他讨厌人类操纵傀儡，报复的方式是把人做成傀儡。”休曲说，“他或许会在有傀儡戏的地方出现，也可能在那里害人。”

“有地方就行。”李辙语气狠厉，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加害休曲的人。

星期六和星期日，首都大剧院上演一场话剧《玩偶之家》，这是个非常有名的剧团巡演的最后一站。现在喜欢看话剧的人逐渐增多，有的是真正的发烧友，多数却只是附庸风雅。周六晚上7点，剧院里座无虚席，人声嘈杂，不时传出一两声小孩子的尖叫笑闹。

李辙百无聊赖地看剧本介绍，这张纸已经被他翻来覆去好几遍了，戏还是没开场：“为什么不让带零食进来呢？”

“这不是电影，观众在台下吃东西会影响演员的表演。”梁一铭十分期待。

“你怎么就敢肯定那个傀儡会来这儿呢？这又不是木偶戏。”李辙问，“你就是想看这出戏吧？”

“这是最近最受关注的话剧，傀儡要是想捣乱应该会选个人多的场合吧？再说我确实想看这出。”梁一铭承认。

休曲没参与他们的对话，他打量周围的观众，这里人太多，如果全部中了傀儡术将是很难控制的场面。

演出终于开始，他们仨的座位离得较远，李辙和梁一铭只能看到演员的肢体动作，梁一铭即便戴着眼镜都得费力地眯起眼睛，休曲却能看得一清二楚，他的目光扫过每名演员的脸，没发现异样。这是一出根据易卜生的著名戏剧作品改编的话剧，区别只是把故事搬到了现代中国。李辙不具备艺术欣赏能力，听不惯演员们夸张的对白，看着看着就想打哈欠。梁一铭本来看得津津有味，一转头看见李辙昏昏欲睡的脸，顿觉丢脸，恨不得躲到百米开外以示自己不认识这个没品味的人。

忽然，休曲的身体绷紧了，李辙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紧张，立刻不再犯睏：“休曲，有情况吗？”

休曲的眼睛没有离开舞台：“那个演员，他被傀儡术操纵了。”

“哪个？”李辙顺着休曲的目光看过去，“是那个男的吗？”他指指饰演中国版海尔茂的男演员。

“没错。”休曲继续观察，这人乍一看没有什么怪异之处，但细看就能发现，他的表情比较僵硬，明显不如正在演对手戏的女演员自然。

“什么是傀儡术？用木偶线操控真人？”李辙低声问。

“他不需要，他的傀儡术没有线。”休曲发现那个男演员的身子轻微抖了一下，看样这个人没有完全失去意识，还下意识地对抗控制。

“我去！匹诺曹啊！”李辙啧啧道。

梁一铭本来沉浸在剧情中，这时听到李辙的大嗓门很不高兴：“别嚷嚷！注意素质！”

“还注意啥？那个傀儡就在这儿！”李辙小声说。

梁一铭有点慌：“啊？在哪儿？怎么办？”

休曲已经站起来，费力地挤过一排观众，惹来一串串抱怨。李辙马上跟上去，他庆幸可以不用看这无聊的剧了。梁一铭遗憾地又看了一眼还在进行的话剧，也跟着出去。

“去哪儿找那个傀儡？”李辙尽力跟上休曲的步子。

“他不会离得太远，应该就在这座楼里，”休曲边走边说，“观众席上没有，他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他把经过的每一处都探索一遍，包括卫生间。

李辙灵机一动：“后台呢？舞台后面的地方。”

休曲一听，立即问：“有路吗？”

梁一铭赶紧提醒道：“后台过不去，得走专用通道。”

休曲点头说：“明白了。”说罢，他飞快地消失在二人面前。李辙和梁一铭都傻了眼，反应过来后一齐往回跑去。

此时舞台上的表演已经被突发事件打断了，大鹏神鸟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舞台上，他按住男演员看了看，又立刻钻到幕布后面不见了。

在准备间，休曲逮到了正在施术的偍无，他毫不客气地直接揍上去，偍无被他直接打到舞台上。观众们发现事情不对劲，这明显不是剧本中的内容，大鹏神鸟和一个人在舞台上打起来，把布景打得稀巴烂，女演员吓得疯狂尖叫跑下台去，男演员却像木偶一样杵在台上不动。

李辙和梁一铭正跟入场口的保安解释，保安坚决不让他们返回座位：“必须等到这一场结束，这是规定！”可是保安听到对讲机里的消息以后立刻变了脸色，直接冲进去，李辙和梁一铭也得以跟着溜进去。然而刚一开门，惊慌失措的观众便像潮水一样涌出，差点没把保安和李辙他们埋了。他们被堵在入口处进不去，只能干瞪眼。

里面热门非凡，一开始休曲与偍无的战斗并没引起太大的恐慌，休曲明显具有压倒性的优势，偍无毫无还手之力，还有人兴致勃勃地拿手机录像。但是接着可怕的一幕就出现了，一群后台工作人员和龙套演员从后台冲出来，发疯般地开始攻击观众，他们个个神情呆滞、动作迅猛，像怪物一样。观众们但凡逃得慢的都被这些没了心智的人抓住往死里打，哭叫声响成一片。

台上的偍无冷笑：“大鹏神鸟，你以为我会没防备？不是你发现我了，是我把你引上钩了！”

“我本来也要找你。”休曲如实说。

“我轻易不会客，想要找我就得付出场费！”偍无说着手中提线已经缠住休曲的身体。

休曲轻易地挣断：“这次别想用驱逐咒算计我了。”

“这可不是驱逐咒，好好享受粉丝对你的热情吧！”偍无一脸阴谋得逞的坏笑。

休曲这才意识到提线上沾了某种香气，再抬头一看，所有失了心神的人类傀儡都以一副饿狼般的模样看着他，争先恐后地向他扑过来。休曲推开一个又上来一个，无论怎么驱赶，这些疯子都会不曲不挠地继续围攻他。

“这是傀儡最喜欢的香料，你现在就是他们的狗食盆，就算你是个神他们也会把你生吞活剥了！”偍无在舞台上闲庭信步，好像他是被万众追捧的明星一样，他面向观众席，高高抬起双手：“愚蠢的人类呀！你们都爱我的舞蹈，今天我就让你们好好欣赏，在艺术中见阎王去吧！”

偍无就这样旁若无人地开始舞蹈，那是三千年前他震惊周天子的一场命运之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