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傀儡

一小时前。

休曲对踢打不断的林筱姝束手无策，但不能一味任她闹下去，这样她很快会身体衰竭而亡。休曲以适当的力度抓住女孩挥舞的双臂，限制住她的动作。林筱姝手不能动了，便用双脚乱踢。休曲一只手抓住她两只手腕，另一只手轻轻敲了她颈侧一下，林筱姝当即被打晕，像布袋子一样软下来。休曲把林筱姝放在车座上，翻过她的身体，在她的后背上找到了傀儡的控制机枢，那根细小如针的东西刺进了她的脊柱，控制住她的整个神经中枢，把一个活人变成无意识无知觉的傀儡。休曲小心翼翼地拔下机枢，在手指碾碎。林筱姝的身体没有大碍，只要醒过来就没事了，见雨势没有减小的趋势，休曲决定先送林筱姝去医院。

一股劲风自脑后袭来，休曲抱着林筱姝一矮身躲过。后面的人见一击未中，很快再次袭来，休曲护住林筱姝，抬手接住那飞来的武器，是一柄发出寒光的青铜钺，后面连着一根看不见的细丝，那是傀儡线。

“出来！”休曲喝道。

一个人影从黑暗中走来，路灯下，此人的面部呈现一种不似活物的僵硬感。

休曲没见过这名傀儡师，但是从对方僵化的面容可以推断：“偃师的傀儡？”

“好眼力！”傀儡师答道，“我正是偃师最完美的傀儡，你可以叫我偍无。”

周穆王时代，偃师曾向天子献上一名傀儡，此傀儡无需提线牵引，可行走、可跳舞。穆王以为里面藏了个真人，而后傀儡竟轻薄无礼，与穆王宠爱的女人调情。穆王大怒，下令拆毁傀儡，发现其身体五脏均由木、革、胶等材料漆成各种颜色而制成，里外均非为死物，再组合起来，傀儡又恢复了生命，穆王为之惊叹，直呼人类工艺之精湛难以想象：“人之巧乃可与造化者同功乎？”

“你居然还活着。”休曲轻松地扯断傀儡线，把青铜钺扔到一旁。

“不是只有你们神族寿比南山，作为傀儡，我可以不断更换身体零件，一直活下去。”偍无骄傲地说，“用现代的话说，这叫科学！”

“听说你习得偃师的技巧？”休曲戒备地问。

“何止？我的技艺已经巧夺天工，早非我的老师可比了！”偍无说。然而遗憾的是他没有学会赋予傀儡生命的绝技，偃师在偍无之后再没收任何一位徒弟，并且对偍无也不是倾囊相授，他最后的遗言是：“人不夺造化之功，吾之傀儡术今绝矣。”

“你为什么要对这个女孩施术？”休曲质问道。

“哦？我以为你喜欢她，特意把她弄来，让你和她快活一下。”偍无做出不自然的笑容，尽管外形与人类一般无二，却总有某些细节是傀儡术无法实现的，“然后就送你上西天！”

“谁派你来的？”休曲厉声喝问。

“你不会知道了！”偍无露出奇怪的冷笑。

更多人影从黑夜中浮现，他们全部表情呆滞、双眼空洞，一看就是中了傀儡术。这些人渐渐包围了休曲，包围圈越来越小。

“你这是要干什么？”休曲瞪着偍无。

“把愚蠢的人类做成傀儡，他们才能不那么蠢，”偍无惬意地欣赏自己的“作品”。

那些无知无觉的傀儡开始攻击休曲，休曲虽然不会受伤，但是也不敢动手阻止他们，这么多人他很难保证不伤到任何一个。

突然，惊恐的尖叫声、嘶喊声从周围的建筑里传来。休曲定睛看去，很多人正从房子里、小路中跑出来，许多傀儡正在攻击他们，那些傀儡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见到活人就毫不留情地打杀。一名哭喊着的女人被棍棒打倒，很快被傀儡们包围，撕心裂肺的叫声令人颤栗。一个打伞的男人被傀儡追着用菜刀砍了数下，鲜血刺目的红色很快溶解在雨水中。还有不计其数的人在暴力中倒下，地上的积水混杂了不同人的血，渐渐有了颜色。

“快停下！他们在杀人！”休曲着急地叫道。

“想让他们停下就去阻止他们啊，伟大的大鹏神鸟！”偍无讥笑道，“你可得快点，我的傀儡们动作是很快的！”

休曲推开围着他乱打乱挠的傀儡，快速地拔下他们背上的机枢，一旦失去控制，傀儡便失去意识倒下，和林筱姝的状态一模一样。休曲过于急切，有几个人被他弄伤了，他也顾不得那么多，暂时把这些人都扔在地上淋雨喝水，他迅速冲向灾难的核心，冲进那群杀人傀儡之中。

已经有很多不知生死的人倒在地上，休曲绕过他们，按住第一名疯狂杀戮的傀儡，无视傀儡手中的砍刀，拔出其背上的机枢，傀儡立刻老实了。休曲又如法炮制，制止了数名傀儡。他虽然已经尽可能小心，但还是不得已伤了人：当他压制住几名傀儡的时候，一抬眼正看见另外几名傀儡正在攻击一名老妇人，他不得不快速解决手里的几个，结果掰断了一名傀儡的骨头。傀儡数量之多令休曲分身乏术，在不知不觉间，陷入了漩涡的中心，紧张地应付着从四面八方杀来的傀儡。

偍无一直冷眼旁观，这场木偶戏正按他的设计进行。

终于打倒最后一名傀儡，不再有新的傀儡涌现。看着一地横七竖八的人，休曲仿佛看到尸横遍野的惨况——其中确实有不少已经是尸体。整个过程只有几分钟，但却像数小时一样难熬，当一切结束，休曲抬头看向始作俑者：“还有什么？偍无！”

偍无以夸张的语调说：“别着急，好戏正要开场呐！”话音刚落，几条傀儡线从他手中甩出，紧紧缠绕在休曲身上。

“这种东西困不住我。”休曲说着挣断了束缚。

偍无收回傀儡线：“我没指望绑住你，只是送你点东西。”偍无不喜欢用傀儡线操纵木偶，他认为那是下等傀儡师才用的，需要提线的木偶是粗鄙无用的东西，他不屑于此道，他的傀儡线有其他用途。

休曲抬手一看，他扯断拿在手里的傀儡线上系着一个小物件，是一块石头，一块不属于人类世界的石头，休曲瞬间明白了偍无的诡计，急忙扔掉傀儡线。可是已经晚了，石头亮起蓝光，随后修曲所站的位置周围亮起一圈蓝光，将他围在中间。休曲急要飞出陷阱，但阵法已经启动，不仅地上一圈，包围着休曲的整个空间都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产生巨大的吸力。

另外三个人影从黑暗中出现，连偍无一起，四人站在法阵的四角，为首的正是多日不见的署。

“署，果然是你的阴谋！”休曲咬牙看着署。

“骗你上钩还真容易！”署露出阴谋得逞的笑容，“你一向只会用肌肉不会用脑子！”

“卑鄙的伎俩！”休曲在漩涡中挣扎，拼命稳住身体抗拒吸力。

另外两名不速之客是狌狌和煞神，狌狌没有变化人形，而是以本来面目出现，像一只直立行走的类人猿。煞神面色冷峻地看着漩涡中的休曲，一言不发。

“嘻嘻！法力无边的大鹏神鸟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狌狌幸灾乐祸地嬉笑。

署抬起手臂：“没有神族能抵抗得了驱逐咒，你别白费力气了，休曲。”

一根粗大的树藤从署手臂后方破土而出，像鞭子一样抽向休曲，休曲的身体终于失去平衡被卷入漩涡，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他身上的衣服脱落下来掉在地上。吞噬了休曲后，漩涡很快闭合消失，空间恢复完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也不过如此嘛！”偍无得意于自己打败了一位强大的神族。

署突然失去力气，单膝跪倒。

“主子！”狌狌担心地蹲下扶他。

鲜血顺着署的嘴角流下，滴进地面的积水里，这具人类的身体太脆弱，发动这么强的咒语几乎毫尽他的体力。

“你不是说要杀了他吗？他死了吗？”煞神冷冰冰地问。

署勉强站起来，为了尊严而保持姿势挺拔：“以我现在的力量没法杀死他，将他送回异界已经需要我全力以赴了。”

“看来署神也没传闻中那么厉害嘛！”偍无不失时机地嘲笑。

“大鹏神鸟还是那么神勇，要把他送回异界需要4名上阶神族联手，可是现在只有我是上阶神族，带着你们这几个不伦不类的同盟！”署轻蔑地说，“一个低等神族，一个假人。”他转向煞神：“幸好这位煞神力量足够强，否则这法阵根本困不住大鹏神鸟！”

“他还会回来吗？”煞神不耐烦听他们的争吵。

“现在就需要你出马了，”署对煞神说，“你的存在就是为了保证他再也回不来。”

“怎么做？”煞神挑挑眉毛。

偍无拿起地上断掉的傀儡线：“这是刚才大鹏神鸟扯断的，把它贴到你额头上试试。”

煞神依言接过傀儡线贴住额头，只觉得一线寒气钻进脑门，脑海里出现大量信息，都是关于另一个人的生活。

“这是？”煞神惊诧地扔掉傀儡线。

“大鹏神鸟的记忆，”偍无说，“我特制的傀儡线能偷取他人的记忆，但大鹏神鸟的精神壁垒非常坚固，只能得到一部分，其余的只能你自己好好表演了。”

“我不是演员！”煞神不屑地说。

“那就从现在开始练习，”署说，“然后回到大鹏神鸟的窝里，鸠占鹊巢！”

煞神冷哼一声，捡起休曲的衣服换上，骑上摩托飞驰而去。

“主子，这个煞神可靠吗？”狌狌凑过来问。

署不答，隔着雨幕冷冷地看着煞神离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