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应秦清涟要求，温若寒对秦昭的出生很低调，甚至没有记入族谱，感叹自己沦为秦清涟的生子工具。

秦清涟笑道：“温宗主就播了一颗种子，孩子却是我十月怀胎孕育出来的，谁的功劳大？”

温若寒一想到秦清涟生子时痛苦的模样，摸摸她的头发道：“你的功劳大。咱们已经儿女双全，不生了。”

秦清涟伤后身体未完全恢复又怀孕，再加上这次难产，纵是灵气修成的身体也经不起连番折腾，身体极其虚弱，别人产后坐月子四十日，她坐了三个月。

栀柏苑要修葺扩建，秦清涟又搬往另一处客居。温若寒想让她搬回菡舍坐月，但此时早已不同以往，她要顾及他其他妻妾的感受，世上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秦菡多年来都由秦清涟放身边教养，此时也无暇顾及，只得将她放到温氏为自家子弟开设的书院上学。

但秦菡第一天从书院回来，就哭了。

还能因为什么，因为她不姓温。

温氏书院的子弟按年龄分为龆龀班、幼学班、少年班，平时是分开教学的，但比如上什么仙门礼仪、《温门菁华录》的通课就一起上。十六岁以后，便不在书院上学，由家中父母或请先生因材施教了。温若寒的叔父、温氏日长老温暑的嫡孙温杲，是幼学班的小霸王，温暑地位仅次于温若寒，亲信咸阳陈氏女又嫁给了温若寒做妾。

总之这关系挺复杂的，温杲十岁，已经把温氏的嚣张跋扈学了个十成十，小小年纪，身边就跟着几个比他还大的跟班，都是温氏旁支的子弟。上通课时，不是往秦菡身上扔纸团、甩墨水，就是扔话梅核，扯辫子。秦菡从小养在秦清涟身边，很少与温氏其他子弟接触，爹爹疼娘亲爱的，哪里受过这种气，当即就哭了起来。

“哟，看看，这字，写得真不赖。”温杲拿起秦菡写的字，“你娘教的？听说，你娘是商贾之女，还会教你这个？不是应该教你打算盘吗？”几个跟班听着哄笑起来。

秦菡抹了抹眼睛，哭道：“我娘可是大家闺秀！”

温杲笑道：“骗谁呢？我又不是三岁孩子，谁不知道你娘是你爹从外面带回来的野女人，商贾之女都是说得好听的，我还听说有人见过你娘当年在秣陵的花船上卖艺。”

秦菡怒了，大声喊道：“不准污辱我娘！”在她眼中，秦清涟一直温柔大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虽然她也不知道母亲的过去，但有这样的才华不是大家闺秀是什么。父母也很恩爱，她从小就在和谐的环境中长大，虽然现在父亲有了别的女人，但来看得最多的还是她母亲，对她们母女俩一点也没变。

温杲叫嚣道：“我说的是事实啊，不信你回去问你娘，你爹是她的第几位恩客！”

这话说得温杲的跟班都倒抽一口气，温杲啊，你骂的是当今温氏宗主啊！

秦菡气得拽紧了双手，她不会骂人，也不知道“恩客”是什么意思，但一看温杲那邪恶的表情，就知道吐出来的不是什么象牙。她瞪起一双秀眼，扑上去，抓住温杲的手，狠狠地咬了上去。

温杲痛得大叫起来，他毕竟比秦菡大几岁，又是男孩子，一把将秦菡推倒在地，甩着手嘶气，秦菡摔痛了，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哭声惊动了少年班的温旭和温晁，两个哥哥大秦菡好几岁，温旭懂事，赶忙扶起了秦菡，问怎么回事，温晁平时里虽不是很待见秦菡，但这是他的妹妹，只能他自己欺负，别人欺负就不行。当即就把温杲推倒在地，一顿拳打脚踢，温杲痛得哇哇大叫，连滚带爬地想要逃跑，又被温晁拽着腿拉了回来。“世子党”见状，不敢打温晁，但也要护主子不是，只得扑上去拉架，可温晁又是少年班的小霸王，“皇子党”见温晁被拉扯，也不示弱，一股脑儿地扑上去，十来个人一顿混战。

温旭劝都劝不住，不知所措的秦菡越哭越大声，有人找来了先生。

温氏重武轻文，这位教诗、书的斯文先生平日里也拿这一群如狼似虎的温家子弟没办法，只是大声喊“住手！住手！”。这群子弟根本就不把先生放在眼里，哪里会听他的，先生放弃了劝架的念头，一跺脚，长叹一声，回到讲台去写辞呈，不干了。

突然有人大喝一声：“宗主来了！”

揪成一团的少年们马上松开彼此，慌乱地从地上爬起，有的蓬头散发，有的衣衫不整，有的嘴角流血，有的眼眶发青。连写辞呈的先生也停下笔规规矩矩地站起来。

爬起来四处张望的少年们并没有看到温若寒。

“是我，”温旭道，“我就是未来的温氏宗主。”温旭也是无奈，一面是地上半句劝告也听不进去的混战少年，一面是讲台上奋笔疾书辞呈的先生，只能出此“下策”了。

温杲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指着温旭骂道：“温旭，谁是未来的宗主还说不定呢！不要以为你爹是，你将来也是……”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温杲脸上。“我不是，难道你是？难道你家对我父亲，有什么异心？”

温杲捂着脸道：“你父亲是宗主又怎么样，还不是得听我祖父的……”

温晁摸了摸发青的左眼眶，疼得直吡嘴，叫道：“你以为你祖父是温家长老，你以后也是？到我哥当宗主的时候，你这个旁支还有什么资格当长老……”

温杲：“……你哥当了宗主，出了三代，你也成了旁支……”

温晁：“……”

温旭喝道：“都住口！”蹲下身摸摸秦菡的头，“告诉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秦菡哭道：“他们骂我娘，说我娘是野女人！”

温旭的脸抽动了几下，这种传言他不是没听过，父亲当年带秦清涟回来的时候，他还小，不懂大人之间的事，但看到母亲那哀怨的样子，也跟着恨那个女人。但母亲这个人非常矛盾，一边哀怨着，一边又劝他们不要埋怨父亲，不要恨那个女人，说她的身世非常可怜。他更迷惑了，直到几年前温氏夺嫡之争时父亲把他们母子三人带到菡舍和那对母女一起生活，他发现，那个女人很温柔，很坦诚，不像装出来的，妹妹也很可爱。

自己的母亲确实嫉妒她，但也没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