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平萍道：“姐姐客气。你啊，年轻就要多走动，左右现在身体好了。我小时候常去蜀、黔两地，那里除了汉人，还有苗人，羌人，彝人等十几个夷族，苗人擅养蛊，特别是那里的女子，若看上了哪位男子，就给他下情蛊，让他一世离不开她，当年我哥差一点就被一苗女下了情蛊，哈哈。羌人好斗，有很多勇士，彝人好歌舞，可会玩儿……”

秦清涟回岐山前也是到处走动的，回岐山后温若寒也时常带她夜猎，见识不比平萍少。不过没去过蜀地，当年跟着池惠在眉山只是在乾坤袋中修炼，如同腹中的孩子，虽和母亲经历了许多，对外界却一无所知，唯一有感知的是后来在夷陵乱葬岗。池惠有时候会把她放出来透透气，聊聊天，她才得知她们大抵发生了什么事——池惠在教惊蛰和火凤炼功；收了惊蛰为徒；温氏带走了温逐流和“秃鹫”。“秃鹫”就是羌人，惊蛰和火凤是彝人，温逐流是汉人，后来在瞿塘峡被猿王突袭。不过，既然温逐流都活着，“秃鹫”却从来再未听说过？

平萍继续道：“不过我还是更喜欢蜀地，比黔地开化，谁愿意呆在穷山恶水的地方生活呢。在蜀地与吐蕃交界的地方，是连绵的雪山，山顶积雪长年不化，有很多吐蕃人爬过雪山与汉人做生意，吐蕃有很多珍贵的药材，别的地方是没有的，比如雪莲和藏红花，冬虫夏草，麝香，藏地红莲等。那益州的沈氏就是靠贩藏药起家的。”

“益州沈氏？那不是兰陵金宗主夫人娘家吗？”陈氏道。

“是的，”平萍道，“这沈氏仗着天时地利，几乎垄断了当地的藏药收购，还经常扣押劫持外地药商车辆，索要高额‘过路费’，呵，好一条地头毒蛇。秦姐姐，你家也是经营药材的，可否听说过此事？”

秦清涟心中暗道惭愧，低头道：“不知。”

平萍讲得兴起，没有多问，又道：“说到益州沈氏，就不得不说到眉山虞氏，他们两家是姻亲，哼，虞氏现任宗主虞飞鹏，可还欠着我父亲一个人情。”

陈氏道：“眉山虞氏怎么说也是蜀地的大家族。我还听说，虞氏的三小姐虞紫鸢，与云梦江氏宗主成婚多年，都不肯让人称‘江夫人’，还自称眉山虞氏！”

平萍道：“虞紫鸢性格泼辣强势，整天拿个鞭子到处抽人，谁会喜欢这样的女人！听说，当初藏色散人夫妇离开江氏，就与她有关。如今她又与兰陵金夫人订了儿女姻亲，如此一来，虞氏，沈氏，江氏，金氏这几大家族就算结盟了！好大一算盘！”

平萍哼了一声，不屑道：“眉山虞氏不过是仗着蜀地道路险峻，易守难攻，在蜀地称王称霸，不过是井底之蛙，夜郎自大！”

赵青容笑道：“平妹妹面子可真大，连眉山虞氏在妹妹口中都不过是井蛙，教我这娘家赵氏自愧不如！”

平萍忙笑道：“姐姐，您这是想哪儿去了！再大能有咱们岐山温氏、仙门之首大？您又是温氏主母！就凭这称号岐山哪个家族敢不对您娘家赵氏俯首听命！”

林氏、陈氏道：“是啊夫人，上个月父亲还去参加了赵宗主举办的清淡会，来信说十分感谢赵宗主的款待，要妾等好生回报夫人呢。”

这番恭维又让赵青容咬了牙，她那好父亲，温若寒还未上位前，他谨小慎微，不敢出头，如今为了显示女儿的温氏主母地位，时不时在家搞个“清淡会”，邀请岐山其它家族参加，碍着面子，别人又不好意思不去，去了就是欣赏歌舞，聊聊八卦。如今投赵氏的人多了，看着势力大了，却如那锅里的发面饼，看着个大，却是气孔撑起来的。

说起来，她们四个家势有大有小，至少有“家世”，而秦清涟这个“药商之女”的家世是上不得台面的。

见秦清涟一直沉默，平萍关切道：“秦姐姐，你现在病已经好了，不打算去岭南看看吗？”

秦清涟默然了一会，道：“当然会去的，以前养病，现在又怀孕了，待孩子大些我便带去，让我父母见见他们的外孙。”

平萍道：“这是自然的，我们做女儿的一旦嫁人，便不能守在身边尽孝了，得闲应该多回去看看才是。”

一句话说得秦清涟羞愧不己，低头不语。

林氏道：“真羡慕平妹妹，年纪轻轻，就走过这么多地方，哪像我们，养在深闺无人识。”

平萍笑道：“现在不是‘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了嘛！”

林氏道：“哪比得上妹妹见多识广，难怪宗主除了秦姐姐这里，就最爱去你那里了。”

平萍笑道：“都说我有几分像秦姐姐，我这是沾了秦姐姐的光，我就是秦姐姐的替身！”她似乎毫不在意，还有几分得意，又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宗主因为我像秦姐姐而常来看我，喜不喜欢我都没有关系，反正我喜欢宗主就行了，现在又怀了宗主的孩子，那就够了！”

她握住秦清涟的手，嘻笑颜开道：“秦姐姐，你要好好的和宗主在一起呀，你好我好大家好！”

众人的目光一下都集中到秦清涟身上，林氏和陈氏又偷偷的撇了嘴角。秦清涟一只手被平萍握着，另一只藏在袖口下，紧紧拽住了自己的衣服。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赵青容笑道：“你们又笑她，宗主喜欢谁还不是宗主说了算。我们女人啊，少想些不该想的，在后方团结一心，为宗主生儿育女，做好本分之事便罢了。”

8.

当天晚上秦清涟便告诉温若寒，她要开始接管“岭南秦氏”，结束其多年的放养状态。

温若寒担心她怀孕精力不济，让她先别管，如果实在不放心，可以先派自己信任的人驻扎岭南。

“温宗主应该早点告诉我岭南秦氏的存在，否则我都当好几年秦氏宗主了。”秦清涟笑道。

温若寒抚着她的脸，温热的气息扑到她脸上，“秦宗主有了岭南秦氏，还有心思陪温宗主吗？不过，温宗主和秦宗主上床，应该很刺激。”

秦清涟听不得他这些浪言荡语，又红了脸，偎进温若寒怀里，额头在他的下颌蹭了蹭，叹道：“那些只有彼此、相爱相守的日子结束了。我虽做不到与你齐肩，却也不想做只能依附于你的菟丝花。”

“你是在怨我？”

“不，是担心配不上你。”

白天平萍确实刺激到了她，她们都有家世，而自己一无所有，所有的一切全赖着温若寒的偏爱，过着寄生虫一般的生活。能宠一世便罢了，而现实往往是色衰爱弛，情深不寿。

现在，温若寒不再属于她一个人，也将有更多的子女来分享他的父爱。他已经是温氏宗主，有统一修仙界的野心，应该把更多的时间放在处理宗务上，而不是围着一群女人为内帷之事脱不开身。她也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等候下去，原先还想着等孩子出生、大点再接手，如今在平萍面前一问三不知，连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也不如，她便一刻也不想再耽误了。前世，她可是家中最能干、修为最高、让父亲最引以为傲的女儿呀。

岭南秦氏已经运作十年，至少她不用白手起家，那就要充分利用起来，早日成为岭南秦氏真正的主人。

秦清涟立刻命令岭南上交这十年来的帐本，向温若寒要了温言驻扎岭南巡视各个店铺，又派了原菡舍女管事益芹去岭南查帐，并规定以后每月每个店铺都要将帐本送往岐山过目。

一个多月后，益芹带着一车的帐本回到岐山，主仆几人没日没夜地查看帐本。

这一查果然就查出了问题，这十年间，前几年还好，帐目十分清楚。到最近几年，可能温若寒都快把他们忘了，那“秦氏夫妇”便有了别心，有私吞银两的嫌疑。

当年，温若寒买下这几处店铺和房产后，便交予了这对亲信夫妇，约定盈利三七分成。没花一分钱，这对夫妇便有了这庞大的家业，虽然主人并不是他们，但这种空手套白狼的好事不是谁都能得到。

十年，让他们有了这本就是自己东西的错觉。

但岭南到岐山山高皇帝远，秦清涟又怀着身孕快生产，而那帮人在岭南深耕多年，以温氏的手段，派人强行撤换也许可以，但多年累积的人脉可能毁于一旦。且从上次婚礼派来的岭南管家来看，也算是演技精湛、不辱使命。如果可以就此罢手，继续好好合作，秦清涟是不准备换他们的。

秦清涟安排温言在岭南以秦氏名义设了一座监察寮，长驻岭南。此时的岭南尚不十分开化，没有修仙家族驻守。岭南山林多，山精野怪多，入山采药的药农常常受到妖怪骚扰，受伤丢命者也不在少数，监察寮的任务就是为当地百姓除祟，从而保证药材产量，并监督“秦氏老人”的经营活动。

岭南不仅药材种类丰富，新鲜果品也特别多，比如那荔枝龙眼，就是中原地区没有的，且不耐长途运输。秦清涟自然不会学杨贵妃用八百里加急或让修士御剑给她送来，但果干是可以的，岐山没有。

于是岭南秦氏又多了一项业务，收购当地的干果，卖到各地。这项新增的业务秦清涟交给了自己人，不再让岭南那帮人插手。另外，秦清涟也了解到，岭南秦氏确实有一条到蜀地收购藏药的运输线，她以保护运输队为由，又增加了几个人手。

目前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秦清涟又无法亲自去岭南，一切都慢慢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