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九幽之悲（上）

长风和风暴都渐渐过去，天色微微透亮。沉重的脚步声惊醒了睡梦中的孩子，两只手迅速缩回，在还没睁开眼睛的一刹那就堵上了那个被撬开的洞口。黑绒的棉靴踏在布满灰尘的天牢里，一步一步，有清脆的钥匙碰撞声不断地响起。

咔嚓一声脆响，身穿淡青色铠甲，外罩土黄色披风的士兵走了进来，一行至少五十人，将不大的牢狱站得满满当当。天牢的狱卒小心地跟在他们身后，点头哈腰地赔着小心。楚乔坐在角落里，冷眼望着这些大内禁卫，一颗心渐渐地沉了下去

赵西风宣政殿有令，带燕北世子前往九幽台听候发落

魏舒游燕世子，请吧

风从绵长幽暗的甬道缓缓吹来，带来外面清新的空气，却也有外面刺骨地寒冷？

一只手，突然从牢房的围栏里伸了出来，苍白纤细，好似上好的瓷器，给人一种错觉，似乎只要稍稍用力，就可以轻易地将其折断。但就是这只纤细的手，拦住了众人的去路，一把抓住了燕洵的小腿，紧紧地抓住他的裤脚，倔强的不肯放开

赵西风你干什么，活腻歪了吗？

燕洵【回头冷冷地看着赵西风，目光冷厉，登时就将赵西风后面的话逼了回去，蹲下身子，握住了楚乔的手指，皱起眉来看向楚乔，低声地说】阿楚，不要胡闹

楚乔你说话不算数！你说了你不会抛下我！

燕洵我不会抛下你，你在这里乖乖地等我回来

楚乔我不相信你。带我一起去。

赵西风大胆奴才！

燕洵奴才也是你叫的吗？【双眼凌厉的望向赵西风】大魏何时规定你一个侍卫就可以在我面前大呼小叫了？

燕洵阿楚，听话，我是为你好

楚乔为我好就带我一起去，带我一起去。

燕洵开门

赵西风燕世子，圣旨上只传召你一人……

燕洵【向自己的牢房大步走去，一边走一边冷然说道】抬着我的尸体去宣政殿回话吧

天窗外早已大亮，燕洵抢在所有面前一把牵住了楚乔的手，不让任何绳索套上楚乔的身体。他的眼睛锋利果决，他望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孩子，沉声地问

燕洵怕不怕？

楚乔【仰着头，一笑】不怕

没有囚车，没有经过所谓的堂审，刑讯，验明正身，只在天牢大门前准备了一匹漆黑的战马，高大健壮，看到燕洵欣然打了一声响鼻，赫然正是燕洵的坐骑，燕洵嘴角轻轻牵出一抹淡笑，摸了摸马头，将楚乔扶上马背，自己也翻身而上，径直上了朱雀街，跟随大队前行，一路百姓无不争相避让，探头探脑地观望着，随即跟在后面，向九幽台而来。

咣的一声巨响，所有行走在大街上的人不自觉地全停住了脚步，仰头望向高耸在红川东原上的崖浪苍山。那里，宣政殿的承光祖庙发出了沉重地钟鸣，巨大的沧浪之钟被金柱敲击一下又一下，声音在红川大地上激烈的地回荡开来，三十六声，整整三十六声

蒙阗燕世子，请这边走

燕洵蒙阗将军？那里不该是我坐的地方吧？

蒙阗宣政殿有令，燕世子就坐在那里

燕洵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

时间缓缓而过，却始终没见有犯人从朱雀街押过来。这时，只听轰隆一声，紫金门侧门大开，皇宫贵族，兵马将军，武士文官鱼贯而出，走上了高台观斩的位置

元淳下面那是——燕洵哥哥！

宇文怀公主不必惊讶，定北侯一家通敌谋反，证据确凿，只是今日这燕世子却坐在监斩主位，真是有趣

楚云义父做的事，我们这些身为人子女亦或臣子的还是不要多言的好

楚云怼了宇文怀，定北侯一家对她有恩，即使她曾因为定北侯将她送入长安而有怨恨，终究还是不希望有人轻易议论定北侯

重云之上，日上中空，已近正午

黄奇燕世子，时辰已到，该行刑了

燕洵黄大人请

黄奇时辰已到，带人犯，行刑！

行刑！

巨大的声音顿时响起，九幽台之下的金翅广场上列兵三千，齐声高呼，声势惊人，飞鸟振翅，隆隆声不断响起，沉重地紫金大门被打开，二十名一身戎装的西征军人，面色冷然地捧着一个个罩着白绫的托盘缓缓走上前来，一步一步登上了漆黑如墨的九幽高台

蒙阗犯人可曾验明正身

“回禀元帅，不曾！”

蒙阗为何？

“回禀元帅，无人能辨别，宣政殿有旨，着今日监斩官负责此事”

蒙阗燕世子还要偏劳你了

蒙阗启盒，验人犯！

二十名大内禁卫齐齐走上前去，整齐划一地将托盘上的白绫掀开，里面赫然是二十个黄金打造的华贵宝盒。金黄色的钥匙伸进锁眼，咔嚓声不绝于耳。随后，众人齐齐顿了一下，同时将所有的盒盖打开，使里面盛放的东西暴露在苍天之下！

燕洵的双眼陡然大惊，额头青筋崩现，喉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他顿时离座，扑上高台

两侧的兵士身手敏捷地冲上前来，刀剑离鞘声唰唰作响，雪亮的锋芒闪烁，动作迅如雷电，不可抵挡。几乎就在同时一个矫健的身影拦在所有人面前，只听叮的一声脆响，楚乔一把卸下一名将士的武器，眉头竖起，护在燕洵身前，不让任何人靠近他

大风猛然扬起，天地一片昏黄，天空中黑云堆积层云翻滚，漆黑的乌鸦飞掠尖鸣，在狂猛的疾风中振翅高飞，寒冷的风雪刺骨而来，所有人不自禁地蒙住双眼，用衣袖挡住那肆无忌惮的狂风

却有那么几个人，睁着双眼，注视着那座嗜血的高台。冥冥中，有天上的武神在上空放肆地狂笑，声音穿透激荡的人心，横扫过世间一切公理

蒙阗司徒云登，唱名！

司徒云登是！

司徒云登燕北之地世袭郡王！塔罗大帝第二十四代孙！大魏西北兵马大元帅！宣政殿承光祖庙第五百七十六牌位！定北侯燕世城，四月十六，斩于燕北火雷原！

司徒云登燕北之地世袭县公！塔罗大帝第二十五代孙！大魏西北镇服使！宣政殿承光祖庙第五百七十七牌位！定北侯燕世城长子燕霆，四月十四斩于燕北逊烈垣！

司徒云登燕北之地世袭县公！塔罗大帝第二十五代孙！大魏西北镇服副使！宣政殿承光祖庙第五百七十八牌位！呀定北侯燕世城第三子燕啸，四月十六，斩于燕北火雷原！

司徒云登燕北之地世袭翁主！塔罗大帝第二十五代孙！宣政殿承光祖庙第五百七十九牌位！定北侯燕世城长女燕红绡，四月十六，穷途末路，自尽于卫水洪湖！

司徒云登燕北之地世袭郡公，塔罗大帝第二十四代孙！大魏西北兵马副帅！宣政殿承光祖庙第五百八十牌位！定北侯燕世城族弟燕世锋，四月初九，斩于燕北尚慎高原！

司徒云登燕北之地世袭……

漫长的唱名终于结束，激荡的风肆无忌惮地横扫九幽，蒙阗站在高高的石台之上，俯视着监斩主位的燕洵，沉声说道

蒙阗唱名完毕，请燕世子验人犯！

燕洵缓缓地闭上眼，再睁开之时，已是一片血红！

蒙阗燕世子，请你验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