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见陈玉楼让自己挑，荣宝便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他今日着了月白的衫子，上头罩了件墨绿的马褂，温润端方。

倒是胸口挂了一方金怀表，晃晃悠悠的，甚是贵气。

陈玉楼见她眼神盯着自己胸前的怀表，笑起来。

“你倒是眼尖。这是前清宫里出来的东西，纯金的。”

荣宝不知外头物价，便问他：“能换许多盐吗？”

陈玉楼嫌她问得没出息，拿扇子敲了敲她的脑袋，嗤道：“把你换走都够了！”

又问她：“喜欢这个？”说着竟要摘下来送给她。

荣宝抿住嘴笑着摇头，伸手把那草蚂蚱系在了表链子上。

她倒谈不上喜欢，只是那表挂在他胸前，摆来摆去，煞是显眼，才看个稀奇。

跟那小狗小猫扑蝴蝶一个道理，未必要得着，撒欢而已。

陈玉楼见她不是个贪心的，又得了一只草蚂蚱，心情颇好。

“伸手。”

说着从怀里摸出两块儿糖来。

这还是扮作货郎进苗寨的时候，他从那堆针头线脑里顺手抓了揣在怀里，一路上拿来打发那些苗族小孩儿，以减轻戒备，博取苗人信任用的。

如今还剩这两块儿，搁在了荣宝手心里。

荣宝剥了一块含在嘴里，一边腮帮子就凸起来一个包，跟个鼓着颊囊的松鼠一样。

她看了看手心里还剩的一块，又颠颠儿的给红姑献宝去了。

这小东西倒是尽会借花献佛。

陈玉楼也懒得跟她计较了。

许是那糖放在怀里捂化了些，洇透了糖纸有些黏在了手上。

陈玉楼送到嘴边尝了尝。

啧，果真是小孩子吃的玩意儿，齁甜！

有了跟荣宝插科打诨，这山路也觉着走得快些。

一路上陈玉楼虽逗弄那小妮子，却也不耽误他明察秋毫。

他观这山上有土之处林木茂密，无土处则俱是暗青巨岩。观泥痕辨草色之法，实难勘察元墓方位。

待众人行近至一处危崖，远远听得风声萧瑟。

陈玉楼便吩咐道：“昆仑，此处地势险峻，你和杨副官带着队伍暂且缓行。我和罗帅先上去看一眼。”

言罢，便率了小纵人马往临崖处去。

只见那悬崖如同刀劈斧切一般，深不见底。山隙内云烟掩映，两侧崖缝上奇松倒挂，方知其绝险无比。

罗老歪踢了一块碎石下去，却宛若舟沉海底，泡泡都不翻一个。心里直犯嘀咕。

却见陈玉楼微微一笑，“罗帅，放一枪。”

罗老歪道了句“妥”，掏枪就往山涧子里打了一发。

陈玉楼细细分辨了会儿，又道：“再放两枪。”

然后合上双眼，心不旁骛，将那闻字诀中听风听雷的“闻山辨龙”之法施展开来。

随着前后几声枪响，陈玉楼遥闻山底空鸣，似有几条地道，和三座地宫的轮廓。其中那最大的一座，便在这山巅裂开的深崖之下。

荣宝站在后侧，瞧那山风吹起了陈玉楼的长衫一角，衣袍猎猎。

他双眸轻阖，像在仔细听着什么。继而嘴角带笑，显得几分高深莫测。

等到陈玉楼睁开双眼，见那小丫头片子看着自己，一脸的崇拜。不由暗自得意，笑的更添几分风流意气。

殊不知荣宝压根儿看不明白他使了什么本领。

只是惊奇，这哥哥的耳朵竟然自己会动！

正当众人的心神都集中在这山崖之下时，红姑恍然间见那杂草堆里，似有个人影一闪而过。遂警惕地高声喝道：“什么人！”

那人影不曾停顿，眨眼就往草深处去。红姑见人跑了，也拔腿就追。

岂料那人腿力非同一般。便是红姑使了全力去追，也只能勉强紧随其后。

眼看这么追下去不是办法，红姑当机立断抄了侧方小道，一跃而起，将身上的飞镖暗器向那人掷去。

若说这红姑，出身自月亮门。习得各种古彩戏法，奇门暗器。一手的飞镖毒物，使的那也算是出神入化。

谁知那人竟然一个鹞子翻身躲了过去。

飞镖落空，钉在了树干上，入木三分。

红姑一击不成，又先后掷出两枚飞镖。

那人让了一枚，见剩下一枚再躲不过，便拔了腰间的德国二十响，一枪破了那镖。

却也失去了先机，叫红姑追上近前。只能与她缠斗起来。

此人身手极好，但只求脱身，不下死手。

红姑论打斗本应不敌他，但招招凶狠，一时竟也能旗鼓相当。手中镖直奔他咽喉而去。

那人见状也只好还治其人之身。

到底是那德国枪的枪管子长些，红姑的镖未能触到他皮肉，便被抢抵了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