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荣宝不知道陈玉楼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但阿妈平日里从不让她去那些地方。更何况耗子二姑在寨子里多的是传闻。

除了任由罗老歪绑了她带他们进瓶山，陈玉楼对她倒没什么不好。

荣宝既不想和他们一起在这儿过夜，也不想看他有事。只能死死拦在攒馆门口。

“小兔崽子，敢挡老子财路？一枪崩了你！”

罗老歪哪顾得上答应过陈玉楼不吓唬人。此刻只觉得这小子拦在这就耽误他上瓶山，那就是要阻他的财路！

抬手就要打。

还是陈玉楼眼明手快，一下把那丫头片子拽到身边。

“罗帅何必跟个孩子一般见识。”

他余光扫了一眼荣宝的小脸。罗老歪那一下要是挨上了，最轻也得肿几天。小姑娘家家的要是破了相，可耽误人家下半辈子。

“哥哥，里面真有耗子精，你信我，真不能进！”

荣宝见拦不住罗老歪，只能扯着陈玉楼的衣袖不肯放。

陈玉楼向来不信鬼神，但看她煞白了小脸儿，也心知苗寨里长大的孩子对这些传闻多是笃信不疑。

他说笑一般冲花玛拐扬了扬下巴。

“你可知他是属什么的？”

荣宝看看陈玉楼，又看看花玛拐，老老实实摇头。

“不知道。”

“他是属猫的，专克耗子精！”

说完便推了攒馆的门，剩荣宝傻愣愣站在原地。

红姑与花玛拐并排在陈玉楼身后，荣宝一脸不解地看向红姑。

“姐姐，汉人生肖里还有属猫的吗？”

红姑憋笑道：“总把头说他属猫，那他就是属猫的。”

顺手揽了荣宝往陈玉楼身侧走近两步。

“跟紧总把头，不会有事的。”

花玛拐只好不吭声地走到陈玉楼另一侧。心道：总把头哄孩子，怎么他遭殃呢。这下好，以后得属猫了。

几人前后脚进了正殿。借着屋外的光，见那歇山顶子塌了半边。屋外冷月寒星，屋内漆黑一片。饶是几人俱都是胆大的，见了这景象也不免心头打鼓。

陈玉楼天生夜眼，殿内布置都看得分明。

但除他以外并无人有这本领，遂向花玛拐吩咐。

“掌灯。”

亮了几盏灯后，众人才看清这攒馆里头的样子。

七八口破旧的黑漆棺材停在两旁，棺前木头牌位上各写着灵主名讳，屋中阴郁沉积，异味扑鼻。

似在明晃晃告诫他们，这是死人的旅馆，活人若宿在这儿，就是鸠占鹊巢。

花玛拐是杵作出身，出门做事，逢山拜山，过水拜水，此时多少还有些忌讳。

瞥了两眼殿中几尊怒目圆睁的神像，口中念叨：“我等途经荒山，错过了宿头，在此借宿一晚，无心惊扰，还望列位老爷海涵……”

红姑走在陈玉楼身后，把荣宝护在中间。

陈玉楼见那小丫头怕的厉害，下意识来攀他袖子拽。心里便有些得意，背了手在身后给她拽。

又想起花玛拐是老头子派来的细作，也有心思敲打，顺口斥责。

“说了多少遍，跟我就别信鬼。”

话未说完，蓦地冷风袭人，灯烛皆暗，就听棺中发出一阵异响。

棺板嘎吱吱的，像是指甲在抓挠棺盖，叫人寒毛直竖。

陈玉楼闻听异动，随即自荣宝手里抽出衣袖，将她往红姑那边推了推。一手拢在腰间的小神锋上，屏吸上前，去揭那棺盖。

怎料吱哇声响，猛窜出只花皮老猫来。惊得罗老歪掏枪就打。谁知那猫贼精，似是能感知有危险，擦着香烛硬是躲了过去，逃得没了踪影。

这边罗老歪气得骂娘，一行人却也都松了口气，把那提防的心各自放下了。

只有陈玉楼。

他也叫这陡然窜出来的刁猫惊了一跳，又自持身份，只好暗地里拍拍胸脯，顺了顺心气，却仍不敢掉以轻心。

招来花玛拐将那棺里的尸身修补修补，还原个全尸。

又吩咐了红姑生点儿火，一来山里夜间湿冷，二来也祛祛这殿内阴晦之气。

转眼瞧见荣宝离了红姑，正缩成一团躲在角落里，头上的缠帽都歪了，跟个鹌鹑似的。

他心下好笑，蹲身替她把缠帽戴正，盖住那露出来的软发，复又点了点她的鼻子。

“一只猫而已，怎么怕成这样。”

荣宝心里委屈地厉害，抱着胳臂，把头埋在膝盖里，小声期期艾艾。

“你不是说你那手下属猫嘛，怎么还叫猫来吓唬人……”

陈玉楼向来耳力极佳，将这话听了个清楚。

他忍住笑，瞥了一眼花玛拐。

“是，都怪他。一会就不给他饭吃。”

荣宝之前被吓得顾不上别的，此刻闻言方才觉着有些饿了，想着自己方才顶撞了他，于是小心翼翼抬起头来。

“哥哥……我能吃饭吗？”

眼里满满的一片讨好。

“能。你还能把花玛拐那份也吃了。”

另一边正忙着修补尸身的花玛拐：……

总觉得跟这小子犯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