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rter69

忙着击退鬼魂的阴阳师匆忙地抬头。正是子夜的清辉散落林间。晴明在一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亥时啊。”他大喊道，说着便将那掌灯的舵手狠命地往水里一推，沙漏应声而落，扬起的沙尘遮天蔽日。

“幻影，逆！”他就此画符成诀，登时，随着向东流转的月华，那些冤魂睁大了眼睛，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

“是亥时！”

“他不是亲王！”

就在那些人头以为自己被欺骗而纷扰的一刹那，源赖光冲过去，跳上大船，而后毫不犹豫地一刀砍断了主帆的缰绳。

绘有平氏家纹的帆布铺天盖地地压过来，站在甲板上的东君一个躲闪不及，竟是如同裹粽子般裹了个严实。源赖光抓住持盈的手：

“走！”

施术者受了干扰，那些人头便不受控制地向大船涌来，为着被欺骗的缘故，那怨气暴涨了足足三倍。东君此时也顾不得了，急急令道：

“开船，快开船！”

此处离入海口不远，只要到了海上，什么怨灵妖鬼，都是故国往事与他无干！

齐腰深的河水里，源赖光顾不得自己满头满身的污血，伸手将女子脸上雨水拭去，却只见持盈木木地立在河水中，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回头冲着大船喊道：

“哥！”

那一声甚是凄切，甲板上的人仿佛听见了，身形略微地颤抖了一下。可尽管如此，他却是一次也没有回头。

也不知他回去以后，那唐国可否会对东瀛开战。源赖光默默地想着，却见持盈颓然地跪坐在地上，眼神空洞：

“枳多迦唎，娑婆诃。”

这念的是……未及他反应过来，只听水面上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鸣。火光四射，潋滟流光仿佛是无数的蝶在飞舞。

往生咒。

“就在甲板上，我闻到了硫磺的味道。”女子木然，眼泪簌簌而下，“平氏家主他……”

那个浪荡人间的公子哥，原来对人心也非全然不知吗。此时，平氏家主的头颅正幽幽地飘过他们身侧，不知是否幻觉，持盈总觉得他灰白的眼珠里，充斥着愤怒，怨恨，还有一丝淡淡的不舍。

“千寻海底也有龙宫。”晴明低声祷祝。此时那些邪祟早已散去，当他们踏过贺茂川的一刹那，平安京的守护咒法便已经解除。

而罗生门就在眼前，一如桓武天皇建造它的时候那般巍峨壮丽，仿佛三百年岁月不过弹指一挥间。

平安京的门户，就此为他们打开。

五十九

这真的是京城吗？

源氏家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离京不过半年，昔日繁华全然不见，路边皆是贫病而亡的枯骨，那些高大的殿宇依旧华美，却感觉不到丝毫人的生气。

真的是一座死城了。

“源氏家主，源氏家主！”只着足袋的亲王自清凉殿跑出来，拉住他的笼头，“出兵勤王清君侧，我王家正是需要你这样的人啊！”

清君侧？出兵勤王？源赖光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眼前的亲王，怎么，他以为自己还会如从前那样，做王家的狗吗？

窥见那正殿御帘后的美丽身影，源氏家主俯下身，用一种毒蛇般丝丝的声音道：

“敢问亲王大人，清君侧，清的是谁？那平安京的妖孽，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