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rter 40

三十四

这就是传闻中的妖港吗……众人皆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此时月已中天，清凉的月色照亮了桅杆林立的海岸，源义中暗暗地数着那桅杆数，不由得心惊：

这一夜停留的船只，怕是比天龙港三月停泊的，还要多！

眼见着又有满载货物的大船缓缓靠岸，而岸上之人大概是习惯了，他们纷纷地奔过去，一时间喧笑声，吵闹声乱作一团，与内地那些平民畏畏缩缩的样子截然不同。

仿佛另一个世界。几人缓缓地走下船，看着那港口之人无不衣着鲜亮，最难得是他们脸上无忧无虑的笑容。

这等盛世之景，便是平安京也未曾有过。

正此时却听得远处有鼓声，接着便是无数烟花在头顶绽放，将一切金碧辉煌点缀如白夜。满港口的人听到这鼓声，纷纷地丢下了货物，一并地向岸上跑去。

是什么人来了吗？他们随着如涨潮般涌上堤岸的人群，不由自主地向着港口的中心地段走去。

待到那塔之下，人群骤然地停下了脚步。有武士打扮的人赤裸上身，在塔前咚咚咚敲着太鼓。

“祗王大人！”众人这样地喊道，而后齐齐地下拜。

在那巍峨的塔上，缓缓地走出一人。他戴着狐狸的面具，着一身暗红的祭服。其上云纹华丽而繁复，飞扬的袖摆如同十月燃烧的枫叶，让人无论如何不能移过眼去。

在地动山摇的呼喊里，他徐徐地伸出双手，登时，鼓乐大作，而那四处绽放的烟火仿佛是这盛世里烈火烹油的歌。

为何觉得这样熟悉，仿佛是哪里见过？源赖光目不转睛地看着，却听得身侧一声尖叫：

“有外人闯进来了！”

他回头，看到忠清尴尬地伸着手，上面还放着两枚铜钱。而那路边的小贩正毫不客气地抓住了他的衣带。

“外人啊……”

“是外人……”

登时，歌吹戛然而止，无数的脸在这一刻转向他们。

没有比满街的人森森地盯着你更可怕的事儿了。

“保护主上！”还是金时反应快，他大吼一声，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水果摊子，用刀柄一下敲晕了另一个企图拦着他们的人。

呼的一下，不知是谁吹灭了头顶的油灯。黑暗中无数的尖叫无数的手抓过来，源赖光几人狼狈地推搡着，近乎于慌不择路地往外跑。

好在是人类。他感受着无数人的温热呼吸，多少有些庆幸。这里的道路甚是错综复杂，他胡乱地走着，不知怎么又绕到了灯下。

“他在这里呢！”一人大叫道，源赖光正要往另一条巷子里走，冷不丁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他。

“那是死胡同。”

说话的是个女子，他正惊疑不定，却听女子伸手指向另一边，大声道：

“他往那边跑啦！”

一帮人呼呼啦啦地就此往另一个方向去了。他和女子站在廊下看着那些人的背影，一瞬间居然有惺惺相惜之感。

“多谢。”他道，借着月光，他这才发现女子头梳高髻，虽以厚厚的纺绸纱遮住了大半个脸，却是典型的陈国女子打扮。

和那人竟是同乡吗？却听那女子轻笑一声：

“大人是一人游玩这海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