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rter 22

“真是不知我梦蝴蝶，还是蝴蝶梦我啊。”

只着单衣的贵公子疲倦地坐在小几之前，面前是他的好友，正用一种不安的眼神看着他。

真是奇怪，明明是让对方陷入沉梦的咒语，为何自己，也仿佛大梦一场，醒来还有将别的遗憾？

“你这样，又能瞒她多久呢？”晴明无奈地看着他，只觉这竹马自己是越发地看不懂了，“……又是何苦？”

“退治的事情，还需要你帮我照料。”显然，源赖光不欲将这话题继续，将一卷海图徐徐展开，“听说这一次的妖怪，格外厉害。”

至于她，且让她这样安静地沉睡吧。这梦一般的浮生啊，如果余生都是梦一般的欢愉，谁又愿意苏醒呢？

“晚安，睡美人。”依依不舍地走入寝帐，在她的唇上留下一吻，年轻的家主身影就此消失在依稀暮色中。

十九

春日迟迟，浓丽的山樱绚烂于枝头，而那着淡色狩衣的男子，他的温柔眼神便如这无日不在的东风一般，旖旎深情。

许是得罪了法皇，源赖光陪她的时间是越来越多了。这一次，他带来了满木匣的龙胆花，于幽暗里闪烁如淡蓝的宝石。

“龙胆么……”持盈只觉得有些讶异，未及察觉何处不对，却一秒与那些龙胆一起为男子拥入怀中。

这便是西殿夫人的生活么？持盈有些困倦推开几帐。万千飞扬的帘幕后，家臣的面孔是如此模糊。

……是不是也睡得太久了些？她信步走下中庭，信手折下花枝，想要插在头上，却不知不觉又打了个瞌睡。

“被困了这么久，却还不知道嘛。”

突然，有细碎的笑声传入耳中。

细微的妖气，却又不那么凶恶。持盈便是连符咒都懒得拿在手里：

“你好大的胆子。”

这源氏的古老庭院中布满了历代家主加持的咒术，持盈看着眼前小小的纸人，只觉得好笑。

“要不是混在那捧龙胆花里，小人还见不到您呢。”小纸人灵巧地跪拜下来，“参见希微元通妙静玉清仙师。”

这绕口而冗长的名字……怀中的花朵散了一地。

“你……你是谁？”飞快地扣起手指，以风为利刃，只要那纸人再说一个字，风刃便会划破它和它施术者的喉咙。

一定是躲在暗处的鬼魅！这鬼魅手法高明，竟然连她修行时的法名都能一字不落地说出。

“殿下，您处于幻境太久了。”小纸人的脸上是满满的悲哀，“大殿下一直派人寻找您的踪迹，却不知您竟被源氏困在这里……”

不，不可能，源赖光，他怎么舍得骗我……见她脸上犹有怀疑，小纸人急切道：

“您看看您手中的龙胆花，那是秋天的花朵啊，它怎么会完好地盛开在您的发间？”

这肯定不是真的。她犹豫着，却终究啮破食指，以血滴落花瓣：

“破……”

仿佛有千万年那么久，血珠溅落，花枝兀自妖艳，它并没有枯萎，它也永远不会枯萎。

那分明是一捧以蓝宝石为瓣的宝石花。

“您一直处在重叠的幻境里，只是您一直不知道而已。”小纸人还在絮絮叨叨，可是 她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迅速地步出庭院，所到之处樱花凋零，结界如碎片般分崩离析。

萧瑟的秋风灌满衣袖，龙胆花开满原野。哪有什么几帐，家臣或者樱树啊，她现在正站在源氏的八幡宫神社里，灯火熹微，沉香袅袅。

并不是多么高深的结界，只是她一直太过轻信……蹲下身，以手指抵住纸人的喉咙：

“你是谁。”

无穷无尽的罡风一瞬间吹灭了烛火，有温热的手放在肩头。

“妹妹，”那个声音道，“我们终于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