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rter 13

九

这个时代的贵族对阴阳道十分信服，就连出行的方位都要占卜师们事先卜定。是以阴阳寮的日常事务异常繁忙，持盈他们每次归来的时候，大都是月上树梢。

源赖光再也没有来找过她。庭院深深，两人偶一邂逅的机会更是接近于不可能。只是在繁忙的占卜间隙，她会怅惘地想，是不是这一切，都是一场幻觉，那个贵公子，也没有这样地倒在她的怀中，如墨长发散乱一地。

“家主大人日理万机，没有很多时间的。”上臈看着她恍惚的样子，冷冷道。

持盈没有说话。起初众人对她还多少有些敬畏，时间一长，见家主也不再来，那冷嘲热讽也多了起来。

毕竟很多人送女儿到源氏，是为了得着家主的宠幸，可不是让她们独卧青灯古佛的啊！

车中就此陷入尴尬的沉默。突然前面车夫叫了一声。

“怎么回事？” 上臈掀开了帘子。

一个垂死的人倒在了车前，如若不是他起伏的肚子能看出是个活人，说是直接送到爱宕都不过分。

他身侧有个小姑娘嗷嗷地哭着。

是这平安京的穷人吧。持盈不由得心生悲悯，却听上臈恼火道：

“真是讨厌，今晚还要再加一场除秽的拔禊……”

车夫恭敬地应了一声，牛车随之继续走动。显然他那一声提醒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小孩子的哭泣声在耳侧萦绕，持盈坐不住了：

“您就这样坐视不管吗？”

“姬君还真是好心呢。” 上臈嘲讽道，“要不您下去看看？”

“停车。”持盈冷冷道。众人的冷嘲热讽可以忍耐，这种对于人命的漠视，是她所不能容忍的。

有那好心的巫女要制止，却被上臈一个眼神给吓了回去。

于此混乱之世代接触不洁之人，我倒是要看看你什么下场！**

** 平安朝有贵族上班路上遇到死狗，就回家了说不吉利。我觉得真是……幸福

“去给穷人治病了吗？”源赖光听得家臣启奏，只觉得有趣。

“臣下不敢欺瞒。”那人恭敬道，“我有一位亲属正住在那西京，听闻确实有个美貌的巫女去他们那里了。”

“找两个卫士跟着她。”年轻的家主笑道，“敢去生事的，就地处决。”

属下领命而去，而家主悠然地望向窗外，那里一树的紫藤花正开得艳丽而高贵，仿佛是那人的笑靥。

十

破旧的屋舍天光一览无余，是那些贵族看一眼都觉得不洁的地方。想起他们吟诵的美丽句子，她只觉得是那么矫揉造作而可笑。

这时候唐国的药材是贵族才能享有，而医书是珍贵的宝物，绝不可能为一般人所见。

好在屋舍边上有大片的荒地。小半天的工夫，她的筐里已经装了各种各样的药材。

“桔梗叶，葛根，金银花……”此时她无比感谢前一任的国师大人逼迫自己对着那些医书又抄又背。面对自己的质疑，他当时还特别振振有词：

“既然此生都无法拿起刀刃，那么殿下就学习疗伤医治的办法吧。”

“拿这些去滚水煮，给他洗伤口。”持盈对一边满脸脏污的女人说道。自己则从怀中拿出桧扇，对着炉子呼呼地扇了起来。

应该会有效吧……持盈看了一眼天边的暮色。马上要酉时了。

如果在酉时下匙前再不回去的话，那些人指不定又要说什么……眼见病人已经安静睡去，持盈悄悄拉开了门。

屋舍的空地前，站满了人。

这是要打劫吗？持盈吓得紧紧地抓住了腰间的破剑。却见为首一人跪下来，苦苦哀求道：

“请巫女大人，为我们消除这里的污秽吧！”